入夜,侧殿。
守军收拾着各自的行李,准备进入通往内殿的甬道。
“乙二小队,李旺、张青、高阳……”门口执事一个个点名进去排队。
“二狗子,到你了,可不要被筛查出得了‘癫病’。”还没有点到名的战友向李旺开玩笑。
“放心,你爹我身心健康的很,不可能害病。”
“臭小子,占我便宜,找打!”
“哎,你别闹!啊哈哈哈……,我知错了。”李旺被战友掏得没脾气。
“说正经的。”战友整理了一下二狗子的衣裳,正色道:“就算被检查出来了也不要怕,牝幺小姐‘癫’成了那样都能救得回来,我们……也不会出事的。
“圣王说过,要救我们所有人,就一定可以。
“你说是吗?”
“是啊,从来都是他们说什么,我们做什么,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四百年难得一遇的圣王……挺好的。”
“不然,怎么能是我们的王呢。”
“……”
李旺进入石门,看到丁四、戊五、壬二区的者境大人们都在过道维持秩序。
“怎么不见乙老?”
“瓜娃子操什么心?”丁四副队长依然是粗糙雄厚的嗓门。
“哦。”李旺继续在过道排队。
“父亲与你是什么关系?”甬道尽头,守在门帘边上的劲装女人随口问道,声音聚成线传了过来,并未让其他人听见。
“乙老曾是我的队长。”李旺识得那女人,天干丙,排行第三,代号柔兆,善水习火,是老队长曾引以为傲的女儿。
“他回前线了。”柔兆回答道,低下眼眸,不再说话。
天干地支的同僚都已经随远征军上前线,她留了下来,不是因为她想留,而是父亲与她交换了权能。
“父亲,你怎么会患上心虫?圣王说是治不好你,为何其他人能治?”女人喃喃自语。
……
李旺终于排到门帘前。
“进来。”辛三巫医掀开一角,又合上。李旺便看了柔兆一眼,随后推帘而入。
一间不大的石室,中间一张案几,趴着一位小女娃,精致可爱。萌娃张大双眼,盯着他仔细看了看。女眷守在案几的椅子身后,静态端庄。在她们身后的内墙两边各一扇门,厚重的木门关着。
“有虫。”萌娃随口道,大大的眼睛满是疲惫。
旋即,右边的门打开,一位青衣霓裳的女子接引李旺进入门后,“随我来。”
——
丹盘膝坐在凉席边,一个枕头,一张软垫,铺在地上便组成临时的病床。
青儿领着断了半只手臂、额头缠着绷带的青年进来。
“姓名。”
“见……见过圣王陛下。”青年有些惊讶,单手作揖道,“在下李旺”。
“嗯,躺下吧。”
丹开始施法,温暖的圣光笼罩二人。
很快李旺进入梦乡。
梦里。
……
丹睁开了眼。
“此处便是他的识海么?”
入目破败,天黑地黄。
“识海……与玄冥相通?”他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
但……若是辨别,还是能发现此地明显的不同,空间更加不稳定,大地布满沟壑裂痕。
丹踏足李旺的识海,寻找心虫的症结。
“许神游!许过往!许时光飞逝!”继承自掌圣的权能,结合“通视”的本领,眸光如神,扫视隐土玄冥,追忆李旺过往。
草民出身,天赋出众,入职隐教,人生前二十年,乏善可陈,但觉生活有些无趣。一朝圣战爆发,遣调前线,如鱼得水,逐步显现本心,好斗嗜杀。追击臭虫,身陷险境,同行者死殆,而侥幸生还;如此反复,对于那支异兽愈发记恨。数次任务,积攒功勋,抽调巫堡,成为乙区阵枢小队成员,拜乙老为队长。尔后嗜杀依旧不止,常冲锋在最前,战斗至最后,极易冲动癫狂,喜虐杀残虫。
“事情的起因或许在这里。”丹看过李旺的前半生,大概对心虫的落脚点有了眉目。神行至玄冥大巫山岭,一只嗔鬼被束于山谷,青目獠牙,额生双角,对天嗷叫,形状癫狂。
他点过嗔鬼眉心。
现实中,丹点过李旺眉心。
重新“睁”开眼,他已化身李旺。
“心虫便是利用了你的嗔癫狂,撬开了人性的锁。”
……
“李旺,前方瘴气沼泽,你莫要再向前。”乙老拦住他,“那厮逃了便让它逃,你且跟着队员们回去。”
“队长,相信我,定把那畜生的头拧下来。”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越过谷口跑没影了。
“唉。”老人摇头叹息,“屡教不改……还是因为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厉害的那支。”
临近傍晚,他终于追上臭虫。
只见那厮两丈大,有根硕壮的尾巴,四肢粗短,无颈、头圆、棕鳞,萎缩于山崖脚。
“这下你穷途末路了吧?”他激动得双拳颤抖。
兽欲扑走。
“哪里逃!焱拳·轰天!”
拳势从地面裂出,空气都被摩擦得灼热,那厮一声惨叫,躯体被“斩”过多道裂痕,尾巴高高翘起,蓄势待发。
“呵哈,来!看我把你撕成碎片!”他完全不避它的尾巴,朝上跃起。却在这时,他猛地感应到地下另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是它的同伴藏身许久。一根颜色不同,但声势更加迅疾的尾巴破土而出。空中,那厮的尾巴同步落下。
嗤!嗤!
血肉分离。
“呃啊——”他像是破布玩偶从空中跌落。
未容他挣扎,它们用楔形尾尖向他再次钉来。
“孽畜——”远远传来乙老的怒吼。
……
梦中有人斩去了嗔鬼的镣铐。
李旺觉得天地从此宽广,任意遨游。
梦醒。
“心虫已经斩去,但记得往后,莫再逞强。”丹说道,“好了,从后边的门走吧。”
李旺拜谢而走。
诊室恢复宁静。
待病人离开,丹从端坐中跌倒。
“噗!”一口鲜血吐出。
嫁接因果,承担罪孽,大道自圆其缺,李旺曾经受过的伤如天刀斩向他。
刹那间,右前臂鲜血直流,额头淌血。
这些伤口在玄冥灵体上复现过一遍,好在君级肉身坚不可摧,且自愈能力极强,现实中并未真正削骨断筋,但还是落得个鲜血淋漓,看起来极为恐怖。青儿闪身过来,出手为他疗伤。
“咳,你去帮我取件黑袍来。”
“丹,我真想把他们全都杀掉!”
……这样你就不用替他们受苦了。
“说什么呢?”丹怫然不悦。
青儿只好去取衣裳。
不一会儿,又一位“心虫”携带者被请了进来。
丹以同样的步骤进入玄冥寻找脉络,抽丝剥茧,斩去心虫。
一连治疗七百多名患者,他仿佛经历七百多种人生,在其中解开七百多道枷锁……癫嗔狂、哀怨恨、规驯诫、爱不明、嫉妒富、争功名、子不管、属不教、借上位、过拆桥、慈生溺、严失过……总有一副镣铐藩篱世人。
每个心虫患者,都因有执念,或是过不去的坎。
心虫便是从中寻找突破,寄身其中。
他把执念因果稼接己身。
心虫全部纳入识海玄冥。
于是在他的玄冥山谷中,鬼哭狼嚎,“心虫”化作了恶灵。
他一指其中一只,如数家珍:“李旺,西村人,好斗嗜杀,侥幸不死,自恃功高,一招不慎,大巫山岭遭伏,连累乙老队长,同残一臂。”
一道链条飞出,将它牢牢锁住,尔后镇压。
“……青照凝,隐土南村人,因瘴气侵蚀,容颜毁半,心生哀怨。”
同样一道匹练飞出。
“吴归规,中堂人士,自幼背诵隐教律令,戒驯己身,不得自由;艾异,爱慕圣山几朵奇葩,听闻奇葩种种举动,道心崩溃;东方平,因父辈们深受百年前‘平权运动’思想遗留影响,常于家中讨论打倒隐教,后东窗事发,征召前线;杨飞,打小目标远大,奈何实力低微,为在前线中赚取功名,不择手段,借桥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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