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他知道此时此刻,太后已将此事拍下板,自己虽为皇帝,可战时指挥权已形同虚设。

哪怕归政,太后也从来没有将军权旁落,关键时刻,皇帝依旧不如太后的话好使唤。

“子臣还是那句,哪怕是一死也不负国,不议和,请您收回成命。”

太后对于他的话不为所动,边走去殿里边嗤笑道:“你用不着拿命来威胁皇爸爸,我意已决,你愿跪便跪。”

皇帝望着紧闭的殿门,悲愤难耐之下露出丝丝苦笑。

她从来不让他如意,从来不听他。

某一刻,他想过舍弃这皇帝之位,可这在太后眼里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他今天退位,明天她就可另立新君。

国家有难之时,他亦不能在这种时刻选择逃避,所以下一刻,他便清醒的过滤了这个虚无念头。

风刀雪剑又如何?他跪的时间太久,早已麻木不仁,脑子里无端端忆起许多年前,在长街尽头,他坐在奢华的龙辇之上,看到倾澜跪在雪地里浑浑噩噩的场景。

她那时的痛苦和现在的自己,是旗鼓相当的吧。

如此想着,他竟也不痛了。

皇帝高烧卧床的五天里,褚湉来过不止一次,只因遇喜,她被拒之门外,太后明令她禁止踏入,怕过了病,伤及龙胎,而侍疾的事则由皇后操持着。

这头皇帝一朝病倒,那边雨蘅缠绵病榻难再起,褚湉心急如焚,两头着急,如此一来,她怎能好?

谢安小心扶着褚湉向前走,她脚下无力,紧裹着斗篷,才跨出遵义门,却险些与来人撞上。

还不等她反应,身边的谢安也未来得及开口,来人已行屈一膝礼,口中道:

“奴才莽撞,请琋嫔娘娘恕罪。”

这声音登时响起,让褚湉心中异样非常,顿了顿才道:“无事,起来吧。”

那麟查站直身,退至一侧,十分规矩地垂首而立。

褚湉知道如今身份有了更多计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他曾请命往前线之事,只满腹悲壮感慨,更多则是心酸,遂只说:

“大人保重。”

那麟查颓废了一些时候,尤其是阿玛与大哥殉国以后,他有心却无力,彼时又传来那人遇喜封嫔……

他的世界塌无可塌,将就过。

唯一的指望,便是皇帝。

如今许久未见,他却只能守着规矩,不能抬头看她哪怕一眼,不能再与从前一般与她说话。

这一秒他心如针刺,难以忍受。

可就算她与他相隔天地,远如前世,他还是无法忽略心底对她的悸动。

他想开口恭喜她一句,却不知如何开口,以何等身份开口,况且眼下时局太难,他说不出口。

“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多谢,从前都是她多次感谢自己。话到此,他才察觉不妥,连忙补上一句:

“奴才恭送娘娘。”

这句话让褚湉如鲠在喉,她说不上为何如此惆怅。

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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