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暂一瞬的对峙,长角少女就接连退后了数十步,直到整个身子都用靠在崖壁上。
“小心。”
一只手托住长角少女摇摇欲坠的腰身,披挂在身上的布片被凸起的尖石挂住,阵风刮过,斗篷被卷到高空,融入夜色再也不见。高束的黑亮长发被风扬起,两鬓飘飞的发丝扫过斗篷人白净的脸颊,一双凤眸眼尾高挑自带英气,两撇一字眉显其面相不怒自威。
“……我现在赢不了你。”长角少女眸光黯了黯,视线扫过自己还有些酸软的腿脚,脸上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我知道。”斗篷人扶着长角少女站回山岩之上便撒了手,“那你还想离开吗?”
“我想。”
斗篷人眼眸微敛,不好分辨在笑还是在怒:“跟我来。”
不知跟着斗篷人在荒原上走了多远,一直循声规避沿途野兽的斗篷人却在听到一个声音后立即改变路线,笔直朝着目标靠近。
长角少女只是迟疑了片刻,立刻抬腿跟上。她原本最开始会在粗糙石砾上磨出血口的脚底,也在不自觉时悄然附上了一层透明的鳞片状薄皮,踏下的足迹也一个比一个坚实。
只是刚翻越了低矮的土丘,长角少女的视野中并没出现那个一直在前带路的黑色身影,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腥臭味扑鼻的黑色巨口。
没有留给她多少时间挣扎,她的身躯就被粘稠滚烫的液体包裹,刺痛的感觉布满每一寸肌肤。身体各方传来的压力让她觉得身躯几欲爆开,每一寸骨头都传来碎裂的轻响。眼前除了黑暗寻不到一丝光亮,耳畔除了刺耳的嗡鸣,就只有胸腔被肋骨刺穿后肺叶鼓胀时发出的气哨声。
五脏六腑在体内肆意游移,她觉得自己的肢体好像被延长了数倍,各肢体间却仿佛隔了很远,除了隐约的感知外什么都无法控制。“疼痛”成了恍惚的碎片,在她的感知刚要触及某处时,却总被更加强烈的其他感觉打断。她的意识好像永远都慢了一步,如盲目的野犬一样,在各个感官传来的信号后苦苦追逐。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感知呢?
她迟钝的思维好像被谁触及了似的,突然跳跃了一下。她自己已经意识到,这种杂乱的感知所传达出的信息,对无论怎样的生物都意味着失去了生命体征。而她为什么还有什么在“思考”,或许只是弥留之际的黄粱一梦吧。
兴许只要她按下“登出”键,连同自己在内的这一切就都会全部归零吧。
……
登出……是什么意思来着?
……
在没有“时间”的某个地点,躺在一摊软烂肉泥之上的少女睫毛微颤。
不远处的斗篷人也在同一时间把视线投向此地,注视着少女的再一次“苏生”。
少女的发丝被血水黏住,浑身上下被淡红色的冻状胶体包裹,好像从卵泡中钻出的蛙苗,一片混沌中,胸脯的起伏是她与外界唯一的互动。
似有一只手轻擦去蒙蔽她双眼的污秽,少女终于听见了一个不同于筋骨寸断、血管破裂的清晰人声:
“欢迎来到‘世界’——依靠你自己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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