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仪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沈诗桥,“姐……你是不是……”话还未说完,门外又跑来了人。

沈平仪眉头微蹙,却见一个佝偻的小老头跑了进来。老头儿面容和蔼,是个面善的人,沈平仪对他很熟悉,是看着他和姐姐长大的张伯。

“平仪!”见到沈平仪,张伯又惊又喜,跺着小脚颠颠儿跑了过来,说道,“伯伯刚刚看到王霖带人走了,诶呦,怒气冲冲的,伯伯跟你讲呀,你可别得罪他们……”

“为何?”沈平仪不明白,是他一回家就受人挑衅,任何人却都来劝着他容忍退让,就好像错的人是他一般。

张伯握着沈平仪的手腕,摆摆手十分亲热的样子,他说道:“伯伯这是为你好,你……哎……你听听话吧。”

沈诗桥此时却忽而踏出一步,忽地伸手,将颤颤巍巍的张伯推了个趔趄。

沈平仪虽心有不忿,对张伯的话不敢苟同,沈诗桥的动作也着实让他骇了一下,他赶忙伸手扶住沈诗桥的手臂,心有不解,却莫名讲不出话来。

沈诗桥一把甩开沈平仪的手,开口道:“谁准你来我家?”

“我这不是见他们……”

“对,你就是贱!”

张伯表情一滞,表情瞬间变了,一瞬间十分狰狞,他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丫头?!怎么连嘴也这么脏?!”

沈诗桥眼眶一红,伸手就朝张伯招呼过去,张伯伸手挥舞阻挡,便挥舞边嚷道:“平仪啊快管教管教你姐姐!她目无尊长啊!目无尊长啊!”

“你方才说什么?”

一片混乱中,蓦地传来沈平仪沉静如寒潭的嗓音,让着混乱不堪的环境陡然冷了下来。

张伯忽而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究竟当着沈诗桥的亲弟弟说了什么,心虚起来,瞅了眼沈平仪,快速地收回眼神,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沈平仪转过头看了眼沈诗桥。沈诗桥红着眼,唇角不自觉地打着颤。沈平仪才发现,他的姐姐,鬓边有一丝白发,好看的眼尾,不知何时,竟生出了淡淡的褶子,却那样刺目,他的姐姐,好憔悴。

饶是沈平仪再迟钝,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已然觉出了不对劲。那几个男人的笑此时回想起来,全是令人恶寒的讥讽,在脑海中向来和蔼可亲的张伯,眼神里也多了类似于蔑视嫌恶的东西。可他们不也是乡野黔首么?凭什么看不起他沈平仪和他的姐姐沈诗桥。

“滚。”沈平仪对张伯说道。

“沈平仪!”张伯显然怒了,大声呵斥道,“你也不小了!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男人都娶妻生儿子了!你看看你!”张伯指着沈平仪的脸,数落道:“像个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现在可不惯着你!”

对面人怒目圆瞪,沈平仪却无波无澜,他安静地听完张伯的话,待张伯说完,他才开口,说道:“我敬你,是因为你年岁如我父亲一般算作我的长辈,却不是允你自诩‘尊长’来堂而皇之地作践人的,既然连与人相与的敬重和为人的礼数都抛却不要了,还谈什么长幼呢?沈诗桥是我姐姐,我没理由管教她,你与我们无亲无故,也没理由指着我们来胡乱说教,况且这里是我们家,无论你是何目的,也不该随随便便进来胡搅蛮缠,我姐姐所为,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了。”

说罢,沈平仪向前一步,青年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着佝偻瘦小的老头儿,自成一股压迫感,并不消再多说什么了。张伯敢怒不敢言地瞅了沈平仪一眼,灰头土脸地走了。

此番,沈平仪转过身,望着沈诗桥,说道:“姐姐,究竟,怎么了?”

沈诗桥紧咬唇畔,不住地摇头,却始终不敢抬眸看沈平仪。教沈平仪看得心疼。沈诗桥一把拥住沈平仪,埋头在他胸膛失声痛哭起来。

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后来,沈平仪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沈诗桥的哭声了。

那就像他永远也逃脱不掉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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