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州,李艾靠着这缕胡子挣来了活命的机会,到了幽州,却又成了心仪的佳人调侃的地方了。
他哑然失笑。
自己居然还会因为形象不好而心有戚戚,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对面又是什么人了。
整理了心情,李艾小声蛊惑道:
“映红姐,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保持现在这个脸红彤彤的样子,出门跟元芳兄说,让他先带着兵士自己回去,他一定会很疑惑,你只需要说是我说的,你放心,他会离开的。”
“他就是这样离开,也会将你在我这里的事情告诉狄仁杰,你,我或许不会太在意,但是狄仁杰,我必须要防。”
“哎,映红姐,元芳兄的确会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狄公,但,你年轻,我也年轻,然后,狄公就会笑话他不懂男女之事,这件事就会翻篇过去,而我呢,就被扣在你这里,你和你背后的人,就都安全了。”
“……”
“怎么样,计划很完美吧。”
李艾喝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说道。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吗?”
“唉,映红姐……我说了,我是不会反抗的。”
“有前日之事,谁会相信你那张嘴。”
“嘿嘿,至少银杏会信的,我保证。”
玩笑间,李艾给了公孙映红一条最好的出路。
但也许是李艾的语气过于轻佻,又或者是因为他提到了银杏,不管是哪一点,都让面前的佳人变得有些气愤。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挺得满满的,脸色瞬间变冷。
“李得意,我没有闲心和你玩这些无聊的情欲把戏,摊牌吧,你想得到什么?”
和李艾想的一样,公孙映红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并把李艾拉到了和她相同的水平线上。
谈判的关键,就是在于双方应该处于同一等级,如果有一方强过另一方很多,那么谈判就会变得一边倒。
李艾这是在用话术逼公孙映红和他正面谈判,他这次来并没有得到狄公的支持,李元芳虽然在狄公帐下,现在却并不是最受信任的那一个。
所以,李艾这次来,多少有些狐假虎威,内里还是虚着的。
但他现在也有些悲伤。
他这么一说,算是在得罪公孙映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如果能看到对方的好感度,估摸着五颗小心心就直接没了两个。
他叹了一口气,翌阳郡主是个疯女人,跟随她的女人或多或少也有狂热的征兆,想把公孙映红劝回来,又不得罪她,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在诸多办法里,他选择了成功率最高的那一个。
利益的交换,远比谈论感情更加实际。
“关于天宝银号的消息,狄公还不知道,但他现在正全力以赴对付方谦……方谦嘛,草包子一个,有点能耐,但不多,他在狄公面前撑不长,而他要是倒下了,你们在幽州辛辛苦苦耗费十数年打开的局面,就将瞬间瓦解。没了方谦这个招牌,天宝银号,小连子山,都将暴露在天日之下。”
公孙映红并未被李艾的话语给吓到,她压低了嗓音,温柔的声线说出了肃杀的文字:
“方谦就算是一个草包,但他不会,也永远不会说出任何对我们不利的话语,狄仁杰就算再有能耐,他能扳倒方谦,他能杀了吴益之,但是,他能得到什么呢?什么都不得不到,他绝对不可能阻止我们。”
“呵……我算是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自大了。李青霞自以为有钱、有权,还有能人在侧,自以为幽州的局势依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你……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翌阳郡主李青霞的事情?呵,我能不知道吗?我是黄国公啊。她认不认我这个私生子当亲戚,我不知道,但在名义上,她就是我姑姑。
“滕王一脉和江州黄国公一脉颇有渊源,十年前黄国公案爆发,当时八岁的我入了诏狱,在狱中见到了长乐亲王,也见到了去探监的李青霞,我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脾气,自以为是武则天第二,实际上眼高于顶,除了样貌,比之贾南风都没什么区别。”
“你……李得意!你是李唐王族的一员,你好歹也是大唐的黄国公!武媚杀了你全家,但你却帮着狄仁杰这个朝廷鹰犬,现在你居然又对郡主出言不逊,你……”
“我宁愿跟着懦弱无比的李显,也比跟着一个卖了我李唐天下的家贼强!”
公孙映红不说话了,她咬着下嘴唇,拳头捏的极紧,死死地盯着李艾。
李艾看着对方的神情,他大概能想象到,一群家人被残忍地杀死,然后又被奴役备受屈辱的女子,当她们聚在一起,各自的仇恨会相互影响、交叠成什么样子。
恐怕,那颗曾经纯净的心灵,早就已经变得扭曲了吧。
李艾平复了下心情,他轻轻摇头。
刚刚还说要专注于利益交换,不要动感情,怎么自己反倒先控制不住了呢?
罪过、罪过。
李艾没指望自己那句话能惊醒公孙映红,于是,他冷静地说道:
“映红姐,我能来到你的面前,也是因为马鞍袋里,那一封由江州开具的官凭路引,我猜,你和那位……呃,和她是好朋友,要不然你也不会如此关注江州来人。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十二平均律’么?”
公孙映红还是不说话,脸色冰冷,她的手也在发抖。
李艾见状,他伸手握住了对方那冰冷的小手,然后轻声说道:
“因为银杏,因为那三十名准备送去突厥的美女……”
听到银杏,公孙映红提起来的这一口气忽然就泄了下去。
李艾心头一松,他赌对了。
银杏对公孙映红这位教习恭敬有加,而她本身又是舞蹈天赋极强的女孩,李艾估摸着,公孙映红应该对银杏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这是李艾的最后一个筹码。
在公孙映红的心里,银杏等人就是她的家人,她不可能抛弃家人的性命于不顾的。
“还因为你,我必须承认,初见映红姐的时候,我心动了。”
这句话让公孙映红心头莫名火起,她一下子挣脱了李艾的爪子,然后横眉冷目地死盯着李艾的眼睛。
那一瞬间,李艾感觉到了危险。
就像刚到幽州的那个夜晚,看到蛇蛇那冰冷的眸子一样。
那时候,李艾是没有退缩的,但恐惧死亡,那是他本能的反应。
可他自己,是宁可拥抱死亡,也不愿在逃避中延缓死亡的到来。
但现在,李艾表演式地放回了手,缩了缩脖子,像极了洛阳城里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纨绔子弟们。
“哼……”
公孙映红那美貌的面容依旧宛如冰霜一般,冷哼声响起,简单且明了地表达出,她对李艾的不屑。
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男生这么讲话,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有。
公孙映红的心里活动大约是这样的,“要不是外边有个无敌的男人在保着你,但凡有点机会,老娘今天高低整死你”。
但公孙映红没想到的是,刚刚表现出懦弱的李艾,突然就又变出了另一副样子——李艾平静地整理下自己的衣袖,在一两个深呼吸后,用他掩藏在不羁的胡须下的,那清澈无比的眼眸,望向了自己。
就好像,刚刚那个利欲熏心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似乎……他在演戏,他在用这种方式故意激怒她。
他仿佛深不可测,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但公孙映红没来得及往下细想。
李艾那魔鬼般极具诱惑力的声线再次响起:
“映红姐,我们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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