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二话不说便将短刀交给杨青风,以宝刀锋竭力滑开坚硬如铁的巨兽肚皮,那头只剩几息生命的雌夔却仍然艰辛扭头,望向腹部,似乎想要亲眼看到幼儿出世才肯合眼,杨青风从鲜血窟窿里接连捞出两头小兽,一雌一雄,先雌后雄,那便是姐弟了。

徐凤年蹲在地上接过两只小巧玲珑的猩红幼崽,挪了挪,抱到异兽眼前,似乎要让它亲眼见到幼儿活着,那头气息渐弱的成年母夔终于缓缓闭眼。

一头汗水的杨青风双手沾着母夔鲜血,无比兴奋道:

“它们睁眼初见是谁,幼兽便会认谁做父母,机会稍纵即逝,殿下切莫马虎。何时睁眼,小的也不敢断言。

恳请殿下等到它们初次张目再松手,这等千载难逢的天道机遇,实在是万金难买!

小的若没有猜错,异兽名虎夔,一般都是居于地底黄泉的雄夔每隔五百年破土而出,与母虎交-媾而生,史载虎夔虽有雄雌,却往往无法生育,遇水不溺如龙,入山则称王称霸,独活五百年便死。

这头虎夔,奇怪了。世子殿下,得之天命啊!”

那对虎夔幼崽开始挣扎扭打,带出母腹的一身鳞甲划伤了徐凤年双手,杨青风神情紧张,提醒这是幼崽张目睁眼的征兆,可重要关头,徐凤年却捧着一对才出生便要孤苦伶仃的幼崽坐在地上,将姐弟幼崽的脑袋对向母夔,幼小崽儿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夔,十分呆滞,徐凤年双手伤口乱如麻,不可避免地涂抹在它们身上,姐弟幼崽转身抬头,痴痴望着徐凤年,约莫是那头母夔违逆了天命,遭了天谴,己身毙命不说,两头幼崽也并赵玉台所说带有一根夔角,徐凤年与它们对视,轻声笑道:

“小家伙们,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们娘亲,可别忘了。至于我,不是你们的爹,千真万确,不骗你们!”

手中赤霞大剑驻地的吕钱塘听着世子殿下一本正经的言语,忍住笑意。

这位世子殿下,总是城府阴沉,可的确有些时候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旁看热闹的孟奇也是微微点头,明白为什么商毅想要投资徐凤年这个世子了,不仅仅因为他是真武大帝转世身,更是因为这位徐世子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一面。

不过令他感到怪异的是,明明是道门九尊之一,结果转世身却是个信佛的,真是让人感到另类。

忽然,孟奇想到了商毅,其实大家都猜到商毅乃是世间自在王佛转世,如今一身修为看起来却更像是道家。

孟奇联想到传说中许多大能都在道门、佛门之中有着自己的化身,比如说青帝就有着药师佛的化身,或许是想要通过感悟不同的道路来走出自己的大道,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摇了摇头,孟奇没有再胡思乱想,但是他的心中却也留下了一个想法,他身具佛门传承,用江芷薇的话来说就是佛缘太盛,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到了仙迹之后可以找一套道门大能的传承,一来避免佛缘太盛的问题,一个就是给未来留一个斩出其他化身的机会。

虽然如今的孟奇不过是开窍期的武者,但是谁让他是一个穿越者呢!

哪个穿越者没有登顶的志向?

看到孟奇等人回来,商毅眼神微眯,他感觉孟奇的身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似乎更加的自信,或者说有了更高的追求!

“唳!~~~”

玄鸟在商毅的肩膀上啼鸣,或许是看到了徐凤年抱回来的幼夔。

而徐凤年怀中的幼夔虽然已经能够踉跄行走,但是听到玄鸟的声音,感受到玄鸟的气息之后,却是瑟缩在徐凤年的怀中,好似看到了什么天敌一般。

徐凤年惊讶的看了看商毅左肩上的玄鸟,不过没有开口询问,他其实早就已经感受到了玄鸟的不凡,只是没有想到玄鸟一声啼鸣居然就使得幼夔害怕至此。

老剑神听闻玄鸟啼鸣之声,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讶异道:

“好神异的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随即又看到了徐凤年怀中的幼夔道:

“这幼夔灵气之盛,可以并肩当年齐玄帧座下听他讲经说法十几年的黑虎了。居然被这鸟一声啼鸣吓成这样,不简单啊!”

商毅笑了笑没有说话,李淳罡觉得无趣,也就缩回了车厢之中。

徐凤年提着幼夔脖子钻入车厢,没有看到鱼幼薇,想必是不想看到自己,便跑去姜泥李老头那边生闷气了,也好,徐凤年摘下绣冬春雷双刀,盘膝坐下,两头幼夔用小脑袋拱他的小腿,徐凤年拍了两下,等它们纳闷着抬头,徐凤年分别指了指两个小家伙,笑道:“你叫菩萨,是姐姐。你叫金刚,是弟弟。再说明一下,我叫徐凤年,不是你们爹。好了,我要修习大黄庭,你们别捣乱,否则把你们吊起来打。”

说来奇怪,本来不停闹腾的幼夔在徐凤年坐定修行后,便安静下来,蜷缩在徐凤年脚下,纹丝不动,晚出生一步便只能做弟弟的雄虎夔若是动弹一下,便被体型其实输给它的姐姐咬上一口,它也不敢还嘴。

修习忌讳分心,可不知为何,徐凤年想着这对姐弟幼夔以至于嘴角翘起,并无刻意专心一致吐纳,体内气机流转却是比之往常还要流畅。

武当山掌教王重楼于小莲花峰闭关,传位于洪洗象!

随着这个消息从北凉向东西南蔓延开去,天下道门轰动。不是说一指断沧澜吗?不是说才修成了大黄庭吗?怎么说传位就传位了?

与此同时,世人得知王重楼传位后,掌教武当山的并非山上德高望重仅次于王重楼的陈繇,不是最年长的丹鼎大家宋知命,也不是剑术超群的哑巴王小屏,而是不到三十岁的武当年轻师叔祖洪洗象,洪洗象是谁?

连许多北凉香客都不知姓名,耳目灵敏的,最多只知这位被王掌教器重的小师弟无甚野心,只是做些骑牛散心、注疏经义、筑炉炼丹的琐碎事情,偶有士子文豪登山作赋,达官显贵上山烧香,都见不到这个年轻道士的身影。

小莲花峰上龟驼碑,一位在这座峰上长大的青年俊雅道士换了一身装束,云履白袜,以一根尾端刻有太极图案的紫檀木道簪别起发髻,身上宽博长袖的道袍异常崭新尊贵,有两条剑形长带缝于道袍纽扣部位,名莲花慧剑,这是武当特有的装饰,六百年前大真人吕洞玄骑鹤上武当,以仙剑大道创武当两束道袍慧剑,寓意断烦恼斩尘根。

对武当而言,在剑道天道俱是天下第一人的吕祖师爷羽化飞升之后,便开始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近百年,再无巍巍祖庭气象。

二师兄陈繇不知何时来到峰顶,轻声笑道:“掌教,以后再看禁书,就正大光明一些。”

站在龟驼碑上的新任武当掌教回头,蹲下身,苦着脸问道:“二师兄,大师兄本意是让你做掌教的,你恼不恼我?”

老道人陈繇哈哈笑道:“让我来做武当掌教?亏大师兄想得出来!明摆着打架打不过龙虎山四位天师,吵架更是吵不过那个白莲先生,这不给武当丢脸吗?别说我,你去问问宋知命俞兴瑞,谁乐意做掌教?若是跟五师弟说这个,看你的小王师兄不拿剑砍你!”

蹲在石碑上的小师弟揉了揉脸颊,叹气道:“二师兄,打架吵架,我好像也不太在行。”

一向不苟言笑的陈繇开怀打趣道:

“师父当年说过,我们五个加起来都不顶你一个。再说了,咱们武当也没想着要跟人打闹,一朝国师也好,羽衣卿相也罢,武当自立祖庭以来,便对这个不感兴趣,千年来,龙虎山削尖了脑袋要去京城,咱们可是次次拒绝入京。

祖师爷吕洞玄早就把话说明白了,天地间俗气阴气最重地,都是皇宫,去不得去不得。

虽说如今山上香火可怜,可总饿不死谁,山清水秀,人人相亲,那些个小道童见着你这位师叔祖,有些甚至得喊你太师叔祖,可他们何时是在怕你?

只是敬你而已,谁不乐意帮着你放牛?

这搁在龙虎山,可见不着。

那边天师府是天师府,龙虎山是龙虎山,泾渭分明,不如我们武当山和气。

大师兄私下说山下的道理是和气生财,山上嘛,和气生道。

我觉得大师兄修为高是高,可道理打小便总是说不过我,但这句话,我觉得在理。”

这一刻,山中暮鼓响起,雾霭灵犀般散去,大小莲花峰风景尽收眼底。

洪洗象站起身,眺望而去,怔怔出神。

陈繇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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