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啊?”云洛凑近身子,兴奋地问。女孩儿们一同说人坏话时,总是分外亲近。

“冯二七!”云洛其实并不怎么认识残影,却还是被鬼蛾带着笑得前仰后合。

“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鬼蛾边笑边补充道。

“嗯嗯,谁都不说。”

“书院每年收一千个弃婴、孤儿。千加姓缀两个数,迟早有天会不够用。我倒想瞧瞧,到时候是缀三个数呢,还是凭空编些姓氏出来。”鬼蛾自言自语道。

“嗯,书院这么些年,可是救了不少孩子。叶玄殿下他是个挺好的人啊。”云洛想从鬼蛾口中多听些叶玄的事情。

鬼蛾全没会意,摆摆手道:“你不懂,那是个生意。”说罢便转了话题,指着斜倚在桌边的“无用”问道:“我能瞧瞧吗?”

“那有什么不成。”云洛单手将短剑递给鬼蛾。

剑鞘触手冰凉,也是精刚所铸,打磨得全不反光。鞘上纹路轻浅,灵动顽皮,是云洛得剑后自己订制。鬼蛾缓缓将短剑拔出,剑身不是银色或黑色,而是一种比云洛衣衫还要淡上许多的黄。剑芒柔和,全无厉杀之意,鬼蛾却能感觉到,只要轻轻一舔,自己舌头即刻便会如蛇信般分出双叉。

“好剑呀,顾长卿手底当真没有凡品。你说,你这无用要是跟我的鬼哭一同拿去千金阁拍卖,哪个会得价高些?”

“千金阁”是“枯荣城”最大的赌坊,同时也做拍卖生意。赌赢的人,最爱胡乱出价。

“鬼哭?”云洛望盘在桌角的黑色“绳鞭”,突然感到有些恶心,之前并未觉得那一团黝黑像条长蛇。她并未伸手要,鬼蛾却主动将“绳鞭”隔桌抛了过去。正想着蛇的事,蛇突然动了,把云洛吓得一个激灵。

她有些笨拙的将“绳鞭”捧在手中,只觉得这鞭虽细,却结实得紧,分量也比看上去要沉重许多。本想学着鬼蛾的样子赞一声“好鞭”,脑中忽又浮出素素趴在榻上的模样,便没说出口。

“瞧不出哪里好,就不用赞了。”鬼蛾笑道。她一看云洛拿鞭的样子,就知她一窍不通。“也是顾长卿做的。”鬼蛾归剑入鞘,交还云洛。

云洛拿了剑,正要还鞭,听见顾长卿三字,又把绳鞭拽了回来。“我再看看。”

云洛瞧着“鬼哭”,鬼蛾瞧着云洛,一时无声。

“下回咱们比比兵刃。”鬼蛾收回绳鞭时对云洛说。

“嗯。用兵刃,我可未必赢得了。”云洛假装谦虚道。

“真以为姐姐空手治不了你吗?我最厉害的功夫,可没舍得对你使。”想着那武功用到云洛身上的画面,鬼蛾目光变得有些灼热,云洛却丝毫未觉。

“我不信,什么厉害武功啊?”云洛顽皮道。

“你不知外城那些混混私底下叫我什么吗?”鬼蛾阴笑着问。

“不知啊,不是叫鬼蛾吗?鬼蛾朱十九。”云洛咯咯笑道。云大知道鬼蛾被人叫做什么,却没跟云洛说过。云笛更不敢提。

“去你妈的。”鬼蛾笑骂,左手隔着桌子虚扇了对面一个耳光。云洛听她竟吐脏话,惊了一下。后见她没真生气,又继续笑问:“到底叫什么呀?”

“自己打听去。”鬼蛾没好气地说道。她佯扇云洛时,一小截手臂滑出袖口,又露出那骇人的斑斓。

“姐姐,你臂上这是?”云洛瞪大眼睛,望向鬼蛾前臂。

“这叫刺青。西域传过来的。”鬼蛾很愿聊这个话题。

“刺?”云洛马上从这名字中察觉到诡异。

“是。沾了色料,一针一针刺上去的。”鬼蛾说着又将袖口往上拽了拽,享受着云洛的目瞪口呆。此时整个中原,便只“枯荣城”中,有一位“刺青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云洛自小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孩子,却也知只有犯了重罪之人,才会往身上刺字。将画刺在身上,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连云洛都感离奇,其他中原人更觉得“刺青”这事实乃大逆不道,是以那位“刺青师”冒着奇险穿越“霄云山脉”来到中原,以图将此技艺发扬光大,却始终举步维艰。他早已耗尽了从西域带来的金币,现今全靠鬼蛾供养,才将门店维持下去。

“刺的时候疼不疼啊。我能摸一下吗?”

“可疼了,敢试试吗?”鬼蛾伸长手臂搭在桌上。

云洛极谨慎地用指尖触了触鬼蛾手臂,似在测试会不会烫人一样。之后才终于敢将小半只手掌贴在她臂上,像拂拭一块碧玉般轻轻擦过。斑斓之下,触手滑腻。“我也想试试,不过”

鬼蛾这次终于被摸出了感觉,周身渐热:“刺在臀上,没人瞧得见。”她开始撩拨云洛。

这话云洛实在接不住,总不能告诉对方刺在臀上母亲也能瞧见,于是急忙将话头移到鬼蛾身上:“你臀上有吗?”

“有啊,我满身都是。”

“真的呀?我能我能瞧吗?”云洛拿不准,自己与她有没有亲近到如此地步。

鬼蛾心中暗喜:“今日原没想把你怎样,自己送上门来,可不怨我。”旋即假装漫不经心地懒散道:“打架出了汗,左腿只怕也给你撞紫了,我要再泡温泉疗愈。你肯在旁服侍,给我捏肩擦背,就给你看。”

“我肯,我肯的。”云洛兴奋地不住点头。

自温泉小院出来后,云洛低着头,与鬼蛾并肩而行,一路无话。直走出“忘月楼”前院,二人即将分别时,鬼蛾柔声问道:“小洛,咱们是好朋友,对吧?”

云洛将头埋得更低,踌躇良久应道:“嗯。只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一起泡浴了。”

隔日,云洛打听到了那个诨号,着实惊得不浅凌迟手鬼蛾。

流亡日记节选7

安涅瑟真像野草一样顽强,她的伤竟然这么快就彻底好了,我很高兴。蛇必须赶紧吃完,这些畜生不吃我们打到的鱼。不吃鱼也好,离“沃夫冈伽”越来越远,现在打上来的鱼,有很多我都不认识了。万一鱼有毒,毒不死蛇但能毒死人,那就麻烦了。但它们也不吃咸肉,这样下去怕是要饿死了。

沃夫冈伽,有点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沃夫冈伽是对“所有陆地”的敬称,然而在我小的时候,“帝国”的“皇帝”竟然将自己的国名,改为“沃夫冈伽”,就连书中也没见过如此狂妄的人,这家伙是想把包括“昆斯特”在内的所有“王国”都鲸吞下肚!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最大国家的王,会犯和女奴一样愚蠢的错误。帝国改名之后,所有的王国联合起来,组成了“联邦”。

不过“联邦”内部也不怎么团结,我常听父亲私底下咒骂其他国王,说他们贪婪、卑鄙、自私,后来在一次与邻国王族的宴会上,醉酒的“霍森特”国王当面辱骂父亲,用的也是这三个词,连顺序都一样。

这些蛮牛假惺惺地修建图书馆,还互相攀比谁的藏书更多,自己却只喜欢打猎。听他们吵架真是一种折磨,就是那么枯燥的几个词汇不停重复,音量越来越大他们要是直接像野兽一样对着彼此咆哮,可能会显得更有风度些。

那次与“霍森特”王族的聚会,因需要我的出席,在父亲的蛮横坚持下,改在了“昆斯特”境内举行。在我很小的时候,“洛拉玛人”就被教廷判作“女巫”,因此我这一生,从未离开过“昆斯特”的领地。

我儿时愿望中的一个,就是长大后游遍整个“沃夫冈伽”,甚至“帝国”的领地我也想去看看。可惜永远不可能了。就算我没出海也不可能,以“洛拉玛”人现今的处境,一旦离开“昆斯特”,等待我的恐怕只有“火刑架”和“铁处女”,或者那些变态的神卫研究出的什么新刑罚。

即使是在“昆斯特”境内,最近几年父亲也不许我离开王宫太远,就算带着王庭侍卫,也还是不放心。因为他不确定“王卫”敢不敢挡在“神卫”面前保护自己的公主。

好在“昆斯特”境内的“神卫”没那么丧心病狂,对王族多少还有些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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