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神色微敛,顿时冷肃了几分,低声问道:“鲁停鹤还说什么了?”
“军师倒是没说什么了,但是方才军师接到信件的时候,脸色很难看,骂了一句,贼子贪得无厌!”
赵云逸对这些事不是很懂,萧牧川却是瞬间就听明白了。
他的封地和大军都在漠北,粮草却千里迢迢运到云州藏着,那里不是他的地盘,想要放在那里,当然需要贿.赂当地的掌事者。
云州是个小地方,没有巡抚,巡盐御史秦泗大权独揽,贪得无厌,这两年不知从萧牧川这里拿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了。
估计是这次又想加价。
萧牧川磨了磨后槽牙,这个狗东西,迟早宰了他。
要不是如今关键时期,临时换人不知深浅,容易误事,萧牧川早就把他拉下马了。
翌日,晴空万里,鸿雁高飞,难得的好天气。
皇帝率领一众文武百官登上九十九级山阶,朝着山神三跪九叩,一路向山顶而去,漫山遍野插着明黄色龙旗,山道上都是青红两色官袍,盛大而隆重。
随着一声低沉的钟磬之声,荡悠悠地在山间传开,山河祭大典宣告开始。
萧牧川率领巡防营的士兵在山道两侧夹道护送,一群乌泱泱的士兵中,夹着一个不起眼的老头。
吴管家原本是在信王府中的,偏偏格外迷信,不知道从哪听说山河祭可以祈求好运,非要跟着萧牧川一起来。
来就算了,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放了一株青翠欲滴的仙草,沾着水一路往萧牧川身上洒着,嘴里念念叨叨,“但愿王爷否极泰来,早日娶妻生子,福禄绵延,子孙满堂。”
萧牧川听得不耐烦,但这是照顾他从小到大的老人,越老越糊涂固执了,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随他去了。
他朝山上走着,目光却在人群中探寻。
最前边是皇帝一身庄重黑黄相间的冕袍,次首是如今朝中风头正盛的潘重心,再往下……
却没有谢含章的身影。
他皱眉,哪怕谢含章不用主持,这种场合也不可能不来。
萧牧川目光继续往下探寻,只见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朝臣,却没有一个是他。
他正要往下走几步去找人,却被身边的吴管家拉住袖子。
“王爷,你去哪里?这还没到山顶呢,半途而废,山神会怒的,不吉祥。”
萧牧川却没耐烦听他迷信一套接一套的,他蓦地想起前几天去刺杀谢含章的人。
一次没得手,不会来第二次吗?
他顿时心底一凉,大意了。
萧牧川甩开吴管家的手,冷声朝旁边的将领们吩咐了几句,孤身朝着山下而去。
他心里一慌,脑子却像浆糊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仙人殿?
不对,那是今早一众朝臣集合的地方。
如果群臣一起出来之后,人多眼杂,谢含章如果出了什么事,不会这样没有动静。
那应该更早一点,从谢含章的居所到仙人殿这段路上?
萧牧川心下焦灼,恨不得脚底生风。
一边在心里大骂谢含章连自己都不会保护,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一边又气死自己,怎么还去在乎谢含章是死是活?
他死活管他什么事?
不对,如果谢含章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还会跟萧祁联手杀他,前世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呢。
死了更好。
然而穿过了仙人殿,却没看见人。
萧牧川一颗心逐渐往下沉,底下空落落的。
不,谢含章不要死的好。
哪怕他前世真的杀了他,他应该跟他好好算账,慢慢折磨他,不能就让他这么死了,更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谁知,萧牧川刚刚穿过九曲廊桥,目光一扫,便瞥见一个身着朱红官袍的身影半蹲在树荫下,神色痛苦,额角冒汗,垂落的鬓发半湿地缠住脖颈,人格外荏弱苍白。
“谢含章!”
萧牧川被他脸上的神色刺痛眼睛,大喊一声,竟是抑制不住的心疼怜惜。
他两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是谁?”
萧牧川面如恶鬼,在周遭巡视了一圈,全身戒备,杀气腾腾。
谢含章眼见有人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是我自己……脚抽筋了。”
萧牧川愣了一瞬,“……?”
他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他抱着自己的小腿,蜷缩成一团,虽然身上的官袍都褶皱不堪,却也安然无恙。
反倒显得萧牧川反应过大,大惊小怪了。
他心底大石落地的同时,想到方才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被他瞧去多少,顿时脸上难堪,嘴上也欠了。
“丞相不是有很多朝臣追随么?怎么如今落了单,一个来找你的人都没有?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
谢含章这会子痛的有些晕晕的,也懒得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伸出手去,毫不客气地搭在萧牧川的后脖子上。
“有劳王爷了,把我送到仙人殿中吧,免得朝臣们发现我不见了,引起不必要的惊慌。”
他的手有点冰凉,却意外的柔软,不曾拿过兵器的手,细腻光滑,顿时激起萧牧川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一边伸手叉住他的膝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恨恨道:“丞相使唤起人来倒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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