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唷,你俩在这儿呢?”
黑色贝斯琴包被放到椅子上,江斯月一瞧,来人正是程迦的发小,刘佚林。此前,她同他打过一两次照面,有点儿印象。
“你们乐队真任性,这个点儿才来?”程迦说。
“这不还有一阵子才开场么?”他摘了前进帽,用手拨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坐到程迦身边。
江斯月主动挪到靠边的位置,听刘佚林继续说:“哦,忘了告诉你们。今晚咱这儿有位重量级听众。”
“谁啊?”程迦问。
“我南哥。”
“啊,他也来?!”
程迦是A大的Social Queen(社交女王),知道不少人。这个学院,那个学院,这个年级,那个年级……人缘极好。
江斯月的交际圈一般固定在十人以内。他们口中的这位南哥,她只当是个不认识的路人甲。
正说话间,刘佚林的嗓门突然高了一度:“哟,南哥来了。”
江斯月循声望去,一道清俊挺拔的身影踏过灯火煌煌的湖岸,拨开攘往熙来的人群,朝这儿走来。
直到近了,她下意识地眯了眯度数不高的近视眼,模糊的轮廓逐渐重叠。
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清晰的下颌线,以及……看到她时不经意间扬起的唇。
江斯月只觉眼前炸开一朵炫目的烟花。
他们说的南哥,居然是裴昭南。
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她不禁又喝了一口。
“南哥,您请。”刘佚林给裴昭南让座,江斯月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退缩。
不知为何,她莫名怯场。
裴昭南落座之后,程迦问他想喝点儿什么,他说随便。
程迦便让酒保来了一瓶可以覆盖卡座低消的马天尼。
他今日的装扮和那天不同。
鸭舌帽,黑夹克,项链上的摩根银币和刀片吊坠折射银辉。
袖口随意地捋上半截,露出青筋蜿蜒的小臂。
上酒之后,裴昭南的视线越过程迦,落到江斯月身上。
“初次见面,我是裴昭南。”他的语速平缓似和风,“你叫什么?”
声音听来却有几分挑逗的意味。
江斯月:“……”
这下是躲也躲不掉了。
她正想着如何回应,刘佚林却殷勤地为她代劳:“她叫江斯月,程迦的室友。”
裴昭南不想听他开腔,面上却也不显山露水。他侧头问程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位室友?”
程迦巧笑倩兮:“我哪儿能把朋友都介绍给你?人家可乖了,平时都不怎么出来玩。”
这个时候,刘佚林帮裴昭南倒了一杯酒,说:“南哥,有您赞助,咱们乐队鸟枪换炮。今晚首场商演,一定惊艳全场。”
他特地用了北京话里的“您”,不知是调侃还是尊敬。
江斯月心想,原来裴昭南就是程迦口中那个“冤大头金主”。
好在他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和他们几个聊起了关于乐队的话题。
江斯月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
她安静地在角落里玩一款名叫2048的小游戏。
眼见着就要合成2048,程迦忽然拍她一下:“你怎么都不说话?”
江斯月眼睫微抬:“说什么?”
程迦说:“随便聊啊,你有什么关于乐队的问题都可以问。别一个人闷着玩手机。”
江斯月只得将手机收起来,像记者采访一样,提出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乐队的名字是怎么来的?玩音乐的人,起名还挺有感觉的。”
成都有一些声名斐然的乐队,比如声音玩具、阿修罗、马赛克等等。
即便江斯月不是狂热的乐迷,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是这样,咱们有一套朴素的起名法。”刘佚林一本正经地回答,“实在不会起名的时候,就用一种特色食物作为乐队名的一部分。比如香港的荔枝王、兰州的低苦艾。我们乐队呢,就选了北冰洋。”
北冰洋是一款瓶身绘着雪山白熊的汽水饮料,北京本地品牌,大街小巷的美食店、小超市都能看见它的身影。
江斯月最喜欢橘子口味,酸酸甜甜,清清爽爽。冰镇之后,像是藏进了一整个夏天。
“真空呢?”江斯月又问,“我觉得这个词是点睛之笔,很有诗意。”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夏雪,海水为竭……多么浪漫。
真空北冰洋,无关的搭配产生了绝妙的化学反应,是古典主义的再现。
“哦,这个啊……”刘佚林的笑容突然贱嗖嗖的,“一般呢,我们还会在食物名前面加上当天的内裤颜色。”
江斯月愣怔片刻,心想“真空”是什么颜色。
等她反应过来,全场已然哄堂大笑。
“你丫别贫了——”程迦抬脚便要踹刘佚林,“翠果,打烂他的嘴!”
这家伙一边讨饶,一边大笑不止:“姑奶奶,您高抬贵脚放过我吧。”
裴昭南也被逗笑。他喝着酒,放下杯子的时候笑意仍在。单侧酒窝格外明显,蔫儿坏蔫儿坏。
他的目光转向江斯月,见她呆坐在那儿,一抹绯红浮上耳际。
此时此刻,江斯月尴尬极了。
早知这样,今天就不来了,这下白白被取笑。
水杯已空,她拿起鸡尾酒,痛饮一口。
岂料这酒又苦又涩,辛辣酸鼻,她直接被刺激出了眼泪。
就在这时,一叠雪白的纸巾隔空丢了过来。
她抬眼望去,裴昭南微倚着酒红色沙发,指尖夹了一根烟,眼眸深深地瞧着她,说:“慢点儿,别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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