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她不够近,这样的距离,已是无数死在汀森手下的魔物与人类,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距离和时机。

她屡次失败,依然找不到破局之法。

“这应该是你这一生中,最密集发动预知能力的一天了,亲爱的。”

汀森温和的引导着,就像他刚刚所承诺的那样,以一个贤者长辈的姿态,带领娜兰思考她的能力。

“它会有限制吗?或是到了某个临界点后,未来真的会产生任何实质上的改变吗?亲爱的,你是不是已经感到疲惫了?”

随着他的话,天空中所有下落的雪花都被暂停在空中,汀森的指尖,轻轻接起一朵在空气里还未触地的雪花。

他轻轻说:“如果每一个生存的可能,每一个尝试的方向都被一一堵死出路,当你的死亡已成为必定通往的结果,那么你的预知,还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人类教堂小队绝望的反扑,所有的噪音与杂念,都被汀森一手隔离在寒冰重墙之外。

这里只存在她和他的时间。

汀森拿出了前所未见的耐心,“我在把你逼向一个死角,这里无处可躲。每当你离这死角接近一米,你便会失去一个选择。直到最后,你没有选择。”

“你的能力,是神明的馈赠,却也是最荒诞的玩笑。命运在不能改变的注定面前,恶意嘲讽着我们的渺小。”

汀森的话,她不是从没想过。

她的预知,真的有限制吗?

她不知道。

或许正如汀森所说,现在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失去新命运的选择。

汀森无比轻柔的引导着,“所以,转机在哪里?你有任何办法,能突破这里的我么?”

……

……

……

她再一次回到原地。

这一身白色衣装的男人,用全知全觉的眼神凝望着她。

他无法像娜兰一样保留历次挣扎的记忆,但他却能设身处地的了解她的痛苦与绝望。

他露出心疼的眼神,却没有再阻止她的尝试。

因为在一次次的尝试中,汀森已经充分理解了娜兰的决心。

他是人类中最强的存在,也是人类千金难求的导师,今天,他却成为了魔物的引路者。

娜兰从未如此深入的了解他的强盛,却在一次次的尝试后,明白他终究是对的。

——她找不到这个转机。

“三十五次。”汀森接近她,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发辫,“还有力气再试么?”

娜兰像是累极了,这一次,终于没有抵触他的触碰,顺从着被慢慢揽进那个雪香的怀抱。

“汀森。”她声音也像是累极了,她漂亮的眼睛中透露着入骨的疲惫,像是灵魂中不能燃尽的绝望,“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汀森怜惜地抚摸她的侧脸,他的声音,像是这世上最迷人的药,“我知道,我都明白的。娜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很累了。”

雪下得越发大了,他们之间的空间,寂静无声。

汀森用最温柔的语气,像哄着自己的人,“你不需要这么累的,闭上眼,将剩下的交给我吧。”

娜兰看着他,他们脸挨得极近,她在汀森灰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灰白的模样。

第三十五次,她第一次给出了回应。

她试探着,很不熟练的摸索,捧起了汀森的脸。

汀森的皮肤很细腻,像是凉凉的冰面,没有一丝沟壑,平整而柔滑,但侧脸折叠的线条却清晰,分割分明。

娜兰靠得更近了,她看到那双灰色眼睛中,随着她的不断接近,产生了细微的震荡。

像是灰色的水从中心惊起涟漪,向四周迅速荡开。

她不知道人类长成什么样才好看。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无师自通了汀森瞳孔中的灰潭,原来里面有海洋的波纹。

她摸着汀森的唇。

娜兰的头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人类头发,而是她用枝蔓做出的人类拟态,所以知觉十分敏锐,拥有着纤毫毕现的触感。

她依然记着汀森吻在她发辫的触觉,像空中落下的一片雪。

她看着那双唇,将脸靠近了一些。

于是灰海中有了震荡的光碎,仿若水波漫开绵裂。

汀森似有短暂的不知所措。

娜兰这一刻是心无旁骛的,那些死亡的阴影,短暂的从她心头离开了。

她此刻心中很静,从灵魂深处散发的疲惫,化作一种怠惰被动的宁静,心灰意冷后的温柔,甚至感染了她正在接近的人。

但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足够近了。

这一刻,她控制不住的想起,古堡中那条被汀森毁掉的长廊。

那里有着她最爱的教堂彩绘玻璃,会在阳光下投射出剔透斑斓的彩光。

她曾在那条长廊边发着呆,渡过了漫长的岁月,漫长到足够一个平凡人类从出生到被埋入坟墓,漫长到足够她将每一种光线变幻都铭记在心,能在记忆中描绘每一处颜色的排列。

那炫丽的虹彩早已在绝对冰寒中,化为满地晶莹碎片,被永远地埋葬在这片散漫天地的雪中。

那葬在冰雪中的颜色,她再也看不见了。

那由她记忆所传承的虹光异彩,便从她喉间绽放。

她将最毒的那只蘑菇,贴到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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