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棕褐色的松鼠显然是已开灵智,它并不偷随处可见的花生瓜子,而是只挑薄壳核桃,吃完之后,还将核桃壳藏进角落里。
这小松鼠连吃带拿,从房梁和窗户进进出出十几个来回,慕容慈不可能没听见。
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制止。
谈翘打了个哈欠,出门溜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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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真的好大,谈翘足足溜达了半日,直到日落时分,又未曾逛完。
眼看着即将天黑,她打算偷偷摸摸找间有床的空房睡觉,正巧从一间灯火通明的寝卧前路过。
一只素净白皙的手正巧将窗户合上。
伴随着女子温柔的嗓音:“悦儿睡着了?”
“睡着了,小丫头今日闹着玩了半天剑,只怕早就累得不行。”慕容峰放低声音。
料想那位女子,便是慕容慈生母秦蓁。
谈翘本无意偷听人家夫妻之间的私话,奈何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秦蓁显然有些嗔怪慕容峰:“早就同你说过,阿悦身子骨弱,不能让她做这些耗力的事,你怎就不听?”
“是她非要缠着我……”
对慕容慈严苛有加的慕容峰此刻成了慈父良夫。
秦蓁摇摇头:“悦悦体弱,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切不可万事纵着她的小性子。”
“我知道了。”慕容峰说着,拉在秦蓁在床边坐下,“你近日外出除妖,只怕也累了,我替你揉揉肩。”
“我不累,对了,明儿叫厨房炖冰糖雪梨给悦悦,让她滋润脾肺,免得着凉……”
榻上,慕容悦包裹在天蚕丝被中,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
任谁来看,这也是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
谈翘想了想,她纵身跃上屋脊,朝佛堂的方向望去。
佛堂火光中,纸窗上映出跪得一个笔直的小身板。
慕容慈依旧在没有碳火的佛堂内跪着。
“真可怜呐。”
脑海中蓦地浮现系统的轻叹。
“可不是嘛。”谈翘难得与它观点达成一致,“要是没有身怀魔种的儿子,这一家三口本可以很幸福。”
偏偏生了这么个祸害。
系统没答应她。
谈翘对它时不时的诈尸和装死习以为常,她拍了拍身上灰,从屋顶飞下,找间客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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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色初霁。
院子里堆了一层厚厚的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欢笑惊飞刚落在枝头的麻雀。
一大清早,裹成球状的慕容悦面前已经堆了三个雪人:“这是爹爹,这是娘亲,这是悦悦。”
“好好好——”慕容峰在一旁眉开眼笑,“悦悦真是心灵手巧。”
“等等!”小女孩双手叉腰,她蓦地想起什么,“好像还差什么?”
“对了,我手上该有一柄剑才是。”慕容悦抬头,质问慕容峰,“爹爹,我的剑呢?昨日你弄到哪儿去了?”
“这……”慕容峰说不出话来。
慕容悦没等到答案,顿时两眼一挤,金豆子就掉出来:“爹爹是不是把悦儿的剑弄丢了,悦悦以后就当不了剑修了……”
“谁说的。”慕容峰急得直冒汗,他忙将慕容悦抱起来哄,“我们悦悦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谁也比不上你。”
“真的?”慕容悦止住了泪,将信将疑看着他。
“千真万确,爹还能骗你不成,明日我便替你寻一把更好的剑,好不好?”
慕容悦这才破涕为笑,揽住他的脖子:“爹爹最好了。”
一墙之隔的花窗外,一道身影无声伫立。
迟疑片刻后,慕容慈终究还是走上前。
一瞧见他,慕容峰原本带着喜意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来做什么?”
“我……”
慕容慈原是想说,昨日他一夜未曾未寐,将那剑谱领悟了六七分,想来请求父亲指点。
可看向眼前其乐融融的父女,少年喉头似是被什么堵住开不了口。
终究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慕容慈垂下眼睫,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出声。
“我问你。”慕容峰语气不善,“寒冰剑法你可尽数领悟了?”
“未曾……”
“那便继续回去跪着,等什么时候你悟透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是。”慕容慈低头,他转过身——
“阿兄!”趴在慕容峰肩头的小女孩却骤然出声。
慕容悦看着他,顺着慕容峰的大长腿蹭蹭爬下来,不知从雪地里拾起什么,递到慕容慈跟前:“给——”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雪人。
雪人头上束冠,显然是捏的慕容慈。
慕容慈手指颤了颤,没有抬手接。
慕容峰硬邦邦道:“悦悦给你的,你还不接着?”
少年眸色一暗,这才抬起手。
慕容悦心满意足,双手捧着小雪人,放到慕容慈手上。
少年在佛堂跪了整整一夜,掌心早已冻得发麻,在日头底下好不容易生出几分暖意,在触到寒雪之后消散得一干二净。
慕容慈冻得僵硬的手,没拿稳它。
未捏实的雪人落到地上,啪一下碎得渣都不剩。
女孩哭过的双眸如同小狗眼一般水汪汪,愣愣看着兄长。
慕容慈唇瓣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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