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没被问起过这个问题,唐黎顿了顿,温和地答:“放心吧,不会的。”
“走过去之后,是哪里?”
“不知道,我还没去过,也没人能回来告诉我。”
“可能是天堂或是地狱?看来我应该得往下面去了。”
唐黎劝慰他:“那是场人祸。真有地狱的话,该去的人不会是你。”
“你是警校生?”毕广全刚才看见了他的学生证。
“嗯。”
“那你以后可得保护好自己,都是家里的好孩子,别受伤。当年……唉。”毕广全欲言又止。
唐黎怔了怔。
他还以为毕广全会让他多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不让悲剧重演。
“会的。”
气氛不可避免地有些沉,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唐黎没有催促,但毕广全还是尽快整理好心情朝他笑了笑,“小伙子,那我就走了。今天麻烦你了,白跑这一趟。其实我再看看这些孩子就够了。”
他们和孙子离开时的年纪差不多。住院之前,毕广全每周五都会来这里看看。
唐黎仍然不习惯告别,面对交浅却言深的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就只摇了摇头表示不麻烦。
毕广全已经近乎全透明的身影从唐黎身上穿过的那一刻,疼痛就像万钧巨石一样突然压在唐黎身上。
剧痛激得他瞬间便浑身冷汗,左膝也不堪重负,脱力磕在了坚硬的地面。
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唐黎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条血管似乎都被塞满了冰冷的玻璃碎片,随着血液的流动,尖锐锋利的疼痛也流经他全身每一寸。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这股疼痛都一样难熬。
好在,几分钟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
唐黎觉得自己在混沌压抑的深海里挣扎了很久。
仿佛整个人还被从里面剖开,又被一股他抵抗不了的力道沿着血管和肌肉纹理一寸寸地翻过来,在岩浆里滚了好几个来回。
他的潜意识知道醒过来就好了,但仍一直被胸口的沉闷压着睁不开眼睛。
等唐黎终于挣脱了什么,掀开眼皮看见的就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和一只胖橘的大脸。
“胖团子,你不把我压死不算完是吧。”
唐黎坐起身把胖橘抱到膝上揉了两把。
“是不是又以为我死了?”
胖团子“喵”了一声,就挣开魔爪懒洋洋地往猫爬架去了。
唐黎摸到床边的手机看了看。
送走毕广全是昨天的事,现在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多。他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
每次他送走亡魂后,都会疼得失去意识,然后第二天晚上在自家床上醒来。
好在那些疼痛在他醒来后就会消失,不会太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连亡魂都看得见了,不用自己回家,并且他的手机都会连充电器这种事,唐黎也接受良好。
不仅如此,唐黎由里到外的衣服也换了套干净的,那包没送出去的板栗也跟着他回了家。
但唐黎还是立马去看家里的监控——果然还是一到关键时候就全是雪花白点,再就是他躺在卧室床上的画面。
照常点了外卖补充体力,唐黎给胖团子添了猫粮和水后就坐在地上看它进食。
“别次次都死命踩我胸口了?”
胖团子抬起圆脑袋,只扫了他一眼又继续专心干饭,还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
唐黎:“……不然咱减减肥?比如猫爬架多爬几层?”
逗了会儿猫,唐黎才开始查毕广全说的那件事。
他明明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在浏览器里输入“临南市公交车坠江”后,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条接一条的相关报道。
一一看完后,唐黎的眉心蹙得越来越紧。
五年前的确发生过那次事件。可他像是被隔离在了这件事之外,在毕广全主动提起之前都从未触及到边界。
新闻里还提到,当时公交车上有一名警察在救出五名乘客后也力竭丧生在江里。
唐黎在警校三年,听说过很多前辈的事迹,却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但唐黎很确定自己这二十几年的记忆没有任何空白。
他准备找机会问问洛斯宇,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疼痛褪去,但唐黎还是有些疲惫。为了早点恢复,送走亡魂后的这个晚上他都会睡得很早。
通常帮亡魂完成遗愿后醒来的这个晚上,唐黎就会做些酱酱酿酿的梦。
梦里的唐黎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带着意识以主视角看着经历着,甚至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令人战栗的愉悦。
他每回都努力去记梦里另一个人的特征,但醒来后总是只记得大致内容,细节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就不剩什么了。
比如他记得上次是浴室play,但那个环境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记忆点。醒来后他连当时淋浴出的是热水还是冷水都不确定。
睡前,唐黎还在不断地进行自我暗示,希望这次在梦里能反抗成功并且多记一点对方的特征。
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自然醒,唐黎都没有做那些少儿不宜的梦。
和这周的每个晚上一样,他的梦里仍然只有那个在酒吧看书的男人。
而另一边,亲自去查完很多事情的沈迟衍刚回到临南市的机场。
在返程的飞机上时,他又一次梦到自己把失去意识的辛简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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