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管就像被扔进了岩浆里,凡是血液流过的地方,都遍布开灼人的痛楚。

纪洵汗如雨下,心脏无法负担突如其来的变故,猛烈跳动得快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完全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耳边嗡鸣作响。

逐渐稀薄的氧气带来沉重的眩晕感。

彻底痛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见常亦乘蹲下身来,漆黑双眸中泛起了不为人知的情绪。

·

再睁开眼,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醇厚的香气。

天花板悬挂了一盏吊灯,纪洵盯准它色彩斑斓的灯罩看了足足一分钟,才认出这里是纪景扬的别墅房间。

“醒了?”

纪洵转头,发现纪景扬就坐在床边,又换了件款式不同的花衬衫,一手端咖啡,一手拿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纪洵哑声问:“我们出来了?”

“出来一整天了。”纪景扬把早餐放到一边,拿纸巾擦手,“你家一时半会没法住人,哥哥我宅心仁厚,不忍心看你流落街头,就大发慈悲把你带回家照顾,快,说谢谢哥哥。”

一整天?

纪洵一愣,撑着床沿坐起来,低头看了下掌心,白皙的皮肤完好如初,一点没有被异物侵入过的痕迹。

“想找手上的伤口?”纪景扬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常亦乘把你抱上来的时候,伤口还在。可等我们把乾坤阵解开之后,你就痊愈了。”

有常亦乘帮忙,两人很快找到了身为阵眼的那个血字。

只那么一小会工夫,纪洵掌心和肩膀的伤口愈合了,高烧退了,连被尸婴用脐带勒出的红肿痕迹也一并消失不见。

纪景扬补充道:“太爷爷下午来看过你,说什么毛病没有,累坏了而已。”

很难相信,自己居然累得足足昏睡了24小时。

纪洵不解:“在电梯井的时候,有股黑雾钻进了我手里。”

纪景扬挑眉:“这事我问了太爷爷,他也不好判断那是什么,不过他说……”

故弄玄虚的意图过于明显,纪洵没出声,在心里倒数三秒。

果然,纪景扬先按捺不住,公布道:“太爷爷说你体内的灵力,开始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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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时候,纪洵一直在琢磨这句话。

据说他母亲怀孕时,纪家对他的出生抱以极高的期待。只因为太爷爷帮忙看过,说这孩子出生后,必定灵力充沛非同凡响,长大了绝对是个天纵奇才。

太爷爷一生没多大能耐,唯独这手摸骨探灵的本事,帮他在灵师界威名远扬,几十年来从未走过眼。

他把还没出生的纪洵夸成天降紫微星,纪家上下自然也深信不疑。

不料呱呱坠地的纪洵,狠狠打了全家的脸。

灵力确实有,只可惜是死的。

等于满屋宝藏风化成为没人要的废品,从根源断绝了纪洵成为灵师的可能。

抬手关掉花洒,纪洵拿过架子上的浴巾边擦头边想,听纪景扬的意思,由于那股黑雾的影响,导致他体内的灵力又活过来了?

换作小时候的他,肯定会为此激动一番,但纪洵作为普通人生活了这些年,得知这个消息后,内心并没产生太大的波动。

他早在周围亲戚怜悯或嫌弃的目光中,接受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现在猝不及防告诉他“你还有成为灵师的可能”,纪洵也只认为,还不如说“你的毕业论文自动完成了”。

对了,论文!

纪洵顾不上鄙视纪景扬浮夸的穿衣风格,快速套好借来的卫衣和长裤,冲下楼问:“我的笔记本呢?”

纪景扬打开外卖刚送来的鱼片粥,语气沉痛:“节哀。”

“……”

简短两个字,听得纪洵内心一片荒芜。

他没滋没味地喝粥,过了好半天才问:“那这件事,查清楚没?”

纪景扬:“恶灵还在找。不过那女孩的身份查到了,说起来,你确定没见过她?”

明显话里有话,纪洵抬眼:“我应该认识?”

纪景扬:“女孩叫康梦雨,在济川大学动物医学院念大一。”

纪洵一怔:“她是我学妹?”

同校同院系的学长学妹,是既有可能发生许多故事,也有可能完全没有交集的关系。纪洵自认为跟康梦雨属于后者,他对这位学妹的模样和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

纪景扬点头,又说:“徐朗的诊所被调查了。上周六,就是日记出现异样的第二天深夜,康梦雨去了他的诊所。”

诊所不是24小时营业制,深夜时分其他医生护士也下班了,康梦雨选择那时前往,想必是跟徐朗提前约好。

根据监控显示,康梦雨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周日早上,一辆搬送货物的面包车出现在诊所门外,车上下来一个司机,帮徐朗一起从诊所抬出一个深棕色皮革沙发。

车辆沿途没有停留,一路开回世纪家园,最后又帮徐朗运走原有的三人沙发,扔到附近的垃圾回收站。

纪景扬:“警察询问司机的时候,他说自己也感到奇怪,诊所抬出的沙发很沉,而且看着也挺旧了,想不通徐朗干嘛费劲周折搬回去,换掉家里的沙发。”

事到如今,康梦雨的死因已经很明显。

倘若把尸婴看作一种病毒,她就是被感染的第一例患者,在徐朗的诊所里,尸婴从她肚子里钻出来,寄生到了徐朗的身上。然后再经由诊所的沙发,康梦雨的尸体进入了纪洵居住的世纪家园。

至于徐朗怪异的行为,也可以看作是被尸婴控制的表现。

毕竟想要处理尸体的方式很多,没必要特意选择藏进沙发搬运的曲折方式。

纪洵沉默地喝完粥,想了想才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如果之前种种还只是揣测的话,得知康雨梦跟他同校后,他终于可以无比确定。

两名死者都跟纪洵有所交集,而且从误导时间的前期准备,到徐朗尸变时的穷追不舍,再是阵眼被发现后女尸的突然袭击,整个事件的脉络也逐渐清晰。

听完他的分析,纪景扬总结:“乾坤阵的主人,想让你死在里面。”

“可为什么是我?”纪洵不懂。

纪景扬耸耸肩,刚想说“问得好,不知道”,餐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滑开接听,刚开始神色还很自然,到了后面竟莫名变得充满疑惑。

挂断电话,纪景扬说:“观山后勤部的通知,你家清理干净了,想回去住的话,随时都行。”

纪洵:“然后呢?”

“然后他们说,有人想租你家对面的房子,问你有没有业主的联系方式。”

“谁想租?”

“……常亦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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