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乞巧节去会哪位佳人了?”黄昊笑道,“就你迟了。”

易辰站起来笑笑,“马车坏到半道上,给耽搁了,各位莫怪,易辰自罚一杯。”

“一杯哪够啊易大人,三杯起啊……”

“别起哄架秧子,人家又不是你这样的酒罐子……”

“……”

“……”

易辰端着酒樽一饮而尽,黄昊对他格外好说话,笑笑就让他坐下。

沈倾懒懒地瞥过易辰一眼,随即胳膊肘拄着桌面,一只手撑着脸颊,目光穿过满庭歌舞姬,落在坐在黄昊身旁的周昕身上。

周昕正目光飘渺着,不知道在谋算着什么,沈倾好不容易等到她抬眼,两人目光胶着几秒,周昕竟直接扭过头,直接走了。

沈倾“啧”了一声。

易辰低头轻笑。

楚煊此时正在后台,帷帽上皂莎垂着,遮住了一张脸,她拿着一柄折扇,一下一下地敲进手心里。

方才周昕带着一群乐姬进来,她混迹其中。那歌楼的守卫搜完身上利器之后,想要乐姬掀开皂莎,被周昕“啧”

了一声拦住,“这些舞娘是在宴会后要被诸位大臣挑走的,大人没看呢,你们先看了,合适吗?”

守卫知她身份特殊,在黄府地位卓然,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周昕也不废话,冷笑一声,留下一句“这些美人都是我亲自选的,出了什么事儿,我自然会担着。若是有什么异议,请你们守卫长来找我”,就要走。

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终究不敢得罪,放行了。

就这样混了进来。

台上忽地有琵琶声响,打断了楚煊的谋算。她抬头往台上看,周昕一袭青衣拿起短剑,容色在烛盏的映照下丽的惊人。

周昕肯跳这一曲剑舞是为了将就楚煊,歌楼里守卫严密排查利器,要带一柄刀过来难如登天。只能借着跳舞的由头,能在台上拿到一柄短剑。

歌女弹着琵琶,戏腔婉婉唱起。周昕不愧曾经是江南世家第一,一曲剑舞颇有当年的公孙氏的风姿。琵琶琴瑟的声音嘈嘈切切,周昕抽出短剑,和着嗔痴风流的弹唱,青丝如墨,衣袂翻飞。

琵琶声由高转低,从花底滑过莺语到冰下幽咽的泉流,周昕的脚步放缓,回裾转袖,剑身泠泠闪着寒光,随着美人纤细的手腕回转。

那弦音渐渐在乐女指尖冷涩,冰泉凝冻,凝绝不通。倏地,弦音又倏地清亮起来,似银瓶乍破,水浆迸出,周昕的青衣悬起如莲花开落,千重秾艳争开。她的手腕上挽出漂亮的剑花来,生出一股子飘逸纵横之气,如飞雪旋风,白草在她的青衣下枯折。

四弦一拨,如同裂锦。周昕在音绝之际停下舞步,猛然刺出短剑,剑锋直指沈倾眉间——

距离近的连易辰都暗道一声“好险”。

沈倾那时正在倒酒,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态,竟躲也没躲,任剑锋停在他眉心前几寸之处。

他抬眼看向周昕唇上匀开的胭脂,和蹙起的眉头,拨开眼前的剑,饮尽杯中酒,轻声道一句,“美人不用敛蛾眉。”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周昕收回剑,轻笑一声,一双眼尾狭长的凤眼像是蒙了雾,看的沈倾接着倒酒的手轻轻颤一下,不是那么稳当了。

楼外不知何时下起雨了,纷纷细雨下的缱绻,滴答滴答,水珠一滴滴打在树叶里,折扇一下下敲在楚煊手心里。

楚煊在后台几乎都想给她拍手叫好了,跳的真是漂亮,当年五陵年少争缠头的蘅娘子跟她比起来,远远不及。

这女子要是有机会在青史里占有一隅,这一支舞必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满座宾客赞叹不已,周昕在如潮的赞美声中退下台,楚煊在台阶的拐角阴影处等她,短剑被她收了鞘,两人交错时被楚煊收进广袖里边。

周昕与她错身就要走,却被楚煊一把拉住——

“沈倾一定会跟出来吗?”楚煊低低地问道。

“当然。”周昕道。

这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周昕不但要负责给她提供利器,还要把沈倾引出来。

要不然,在沈倾眼皮子底下刺杀黄昊,难度堪比让李睿生出个孩子来。

“那就好。”楚煊喃喃道。

周昕皱了皱眉,想要抽出袖子赶紧走,却被楚煊用力拽过来。

楚煊手劲儿大的让周昕没有一点儿反抗的机会,周昕摔在她怀里,错愕地睁大眼睛,楚煊沾满迷药的扇子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你——”周昕只来的及喊出这一个字。

但也仅仅是她以为的喊而已。

那声音细弱的被周遭的喧哗立马淹没。

没有在人潮里激起一点儿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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