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无极门好几位元婴期的大能,既然打定主意针对折霁,若真的动起手来,你一个合体巅峰的医修,不是他们的对手。”

云亭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暮烟蓦然哑了声息,拳头握紧又松开,半晌,嗓音沙哑含涩:“........那便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我去找吧。”清衍站在一旁,打破了沉默:“我如今已是元婴巅峰,若遇上他们,尚可一战。”

云亭眉头皱了又松开,到底放心不下:“我同你一起找。”

清衍点了点头,看了看黑下来的天幕,转身对暮烟道:“天色已暗,我和师兄今晚商量一下去往哪个方向去找,明日便出发。”

“师弟,你先去休息吧。”

“还有,盯紧无极门那几个来友仙宗交换的弟子,我担心他们可能知道什么。”

虽然明明知道折霁生存的希望渺茫,但清衍还是不忍心自家师弟颓废下去,便说了一句似是而非、意味深长的话。

暮烟闻言,失去神采的眼睛果然亮了亮,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清衍将云亭扶了起来,两人一道进了殿内。

门一关上,云亭便陡然喷出一口血,半跪在地,袖口中的一面玉牌随着他的动作啪嗒一声掉了出来,温润的玉面寸寸裂开,表面刻字,做工虽粗糙,上面歪歪扭扭地磕着“寻”字,却不难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云亭的面色惨白如纸,闻声忽然睁眼,花了极大的力气,一点一点,颤着手欲将玉牌捞回袖中。他唇上的鲜血却如红艳欲滴的脂膏,银白云纹的发带虚弱地垂落在肩,身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清衍不敢耽误,急忙打横将云亭抱起,放在床榻上。

刚刚暮烟在,云亭不敢露出任何异样,纵使体内四肢经脉遭如烈火灼烧般,寸寸爆裂,疼痛不已,也只能咬牙忍耐,害怕对方担心。

“掌门!”清衍心里虽急,却不敢声张。

“我没事。”云亭擦了擦嘴角的血,指尖微颤,狠狠闭眼,强行压下在体内四处乱窜的灵力,打坐阖目调息:“只是反噬而已。”

明徽不在,他便是友仙宗的主心骨,护着宗门的弟子们,人前人后,不能展露丝毫弱点。

但没有人知道,几日前,他也只是一个爱吃爱睡,爱和徒弟撒娇的小师尊。

清衍不敢打扰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偌大的内殿,一时安静下来,寂然幽邃,冰凉的月色顺着窗台如水流淌,照亮了云亭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和苍白的脸,锁骨处一颗红色的小痣熠熠生辉,随着云亭略带急促的余息不断起伏。

三炷香过后,体内乱窜的灵力才慢慢安静下来,云亭指尖在几个穴位点了一下,再次逼出一口黑血,随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清衍已经离开了。

云亭忽然想起摔碎的玉牌,急忙起身下床,却因浑身无力,两眼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手撑在床沿,才慢慢站稳。

片刻后,云亭寻回了玉牌。

白皙的指尖慢慢摩挲着玉牌,玉牌表面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寻字上下一分为二,不是个好兆头。

云亭忽然有些可惜。

这是他花了好久才做成功的,看样子是送不出去了。

他静静地坐在殿内,神色晦暗不明。窗外淡蓝的天幕嵌着稀疏的星子,鲛纱般的云层重叠,晕起月色朦胧,夜来风叶鸣廊,吹起一片沙沙声,树影摇曳,映出跪在洞府门前的身影。

那人身形如鹤如松,眉眼清俊,用黑色发带梳起高挑的马尾,看样子是跪了好几个时辰,似乎是执着于见一个人,但云亭与他隔了一座高墙,因此并不知晓。

他想起自己闭关时,平日里总爱满山跑,许是承了上辈子鲛的习性,一道入夜便犯困,因此极少欣赏过如此月色。

“徒弟,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嗯。”两人一同趴在窗边赏月,时寻绿将他抱在怀里,趴在他耳边,莫名想到一句诗:“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彼时云亭听不懂,只干巴巴道:“......好诗。”

时寻绿轻笑,面上却没有如任何鄙视的意思,反而执起云亭的手,手把手叫他写字。他的笑意沿着耳畔氤氲开来,从骨髓处泛起一阵麻痒,又像是上好的糖浆,亮晶晶黏糊糊的,将云亭一颗心泡的甜丝丝的,忍不住用发丝依赖地蹭了蹭时寻绿的脖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奶猫般湿漉漉的黑瞳仁盯着时寻绿,只一遍遍道:“徒弟.......”

时寻绿不厌其烦地应了,将云亭抱到膝盖上:“师尊,你知道下一句诗是什么吗?”

黑色的墨如泪痕般悄然洇在宣纸上,当日时寻绿就着云亭的手,写下了一句诗,如今云亭独自临窗执笔,才恍然大悟,方解其中意。

这一句诗的下一句,竟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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