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目中无人的那个,罔顾校园规章制度,日常拖延作业,一举一动也总在挑衅底线,让人频频扶额脑疼。但每每翻开纸页,里头内容详尽,观点扎实,常有创新见解,阅完免不了感叹,同是白纸黑字,也有着云泥之别。

此刻,沈识寒被迫跳下陷阱,同时将导师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课一结束,他紧跟导师步伐,试图讨价还价。

导师铁石心肠,心道哪有吃进去还吐出来的道理。

沈识寒只好认命,却不急着走人,“那得提前说好,酬劳是计时还是计件?”

导师当即怒目呵斥:“整天想着身外之物,怎么专心做学术?!”一嗓子吼完,转个身,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沈识寒被震在原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心灰意冷回了宿舍。

不日,期中作业陆续而至,积案如山。连天气也开始不作美,那只打着石膏的手时不时被热得发痒。

沈识寒无计可施,瘫在座椅,被面前两块巨大显示屏照得头脑发昏,也得耐着性子单手敲键盘,孜孜矻矻做集释。

几个小时过去,分明发奋加急,进度却似乎一动未动。

简直痛不欲生。

肚子不应景地响了响,他愈发烦躁。索性鼠标一丢,认真选起外卖。等要下单,页面却显示余额不足,将支付方式换了个遍,也没能付款成功。

绝望之间,沈识寒不禁发问,为什么文献与钱财不能对调?花不完的是钱,三两下就看完的是文献,这不就称心如意,皆大欢喜?

他做着春秋大梦,温饱问题仍亟待解决。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正怀疑于人生,有师妹来电,说多买一份外卖,问他要是不要。

沈识寒这几天足不出户,正苦于新买的衣裤还没被人观赏,这下一石二鸟,他迅速抓了下发型,体体面面下楼去。

以前不是没人给他送饭送水,但那时还有足够的底气拒绝,现在口袋空空,他甘愿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且他道德感低下,接过外卖前,故意贱兮兮问:“吃你一顿饭,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他分明有无数种不让人浮想联翩的恰当说辞,偏要选最为欠揍的方式。

小师妹对此却十分受用,红着脸说:“当然不会,师兄上次分我一支口红,一顿外卖而已,算不上什么啦。”

沈识寒掏出手机,原本要给小师妹备注名字,好下次还回人情,现在一听,愈发心安理得,名字也不打算要了。

收回手机,他伸手去接香气四溢的外卖,小师妹却忽然缩手。他手顿住,正要发问,面前外卖盒子猛然间砸进怀里,他胸口一疼,来不及后退,滚烫的汤水已经从破开的外卖盒子倾洒而出。

“渣男!喂你不如喂狗!”

沈识寒一身汤汁,打着石膏的手也未能幸免,可他一心在意的是这汤沾在新衣服上,还能不能洗掉。

正懊悔不该换衣下来,听见师妹这么一句,忍不住要抬头理论:狗怎么了?骂我可以,狗狗那么可爱,做错了什么要拿来跟人类比较?

可惜一字未说,师妹早已跑远。

沈识寒一口气提着,还没咽回去,就有宿管阿姨凶巴巴过来,生怕他跑了似的,扫把畚斗一掷,“扫干净了再走!”

说完后退几步,远远站着监工。

沈识寒有一样优点,他认为人生下来就是为接受考验,眼下状况是他自找,他也认为自己正在接受试炼,而面对祸事连连,他习惯于一笑了之。

“阿姨,”他还有心思唠嗑,“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中气这么足?”

阿姨不受美色所惑,只一味提醒他打扫干净,沈识寒惟命是从,还顺道把周边一圈垃圾扫走。

等回到宿舍,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师妹刚才那哪是因为害羞脸红,分明是终于看清他真面目,被气到赤急白脸。嘴上顺他心意,其实早就默默计划怎样打击报复才大快人心。

他按了按还有些疼的胸口,对着脏污的限量版球鞋又是一阵无语凝噎。

早知如此,他就该把鞋子挂上二手网站,不说衣食无忧,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步。

他单手去解衬衫扣子,床上手机又开始夺命般嗡嗡作响。

他索性不脱了,接通电话后,人坐到旁边。

“除了请我吃饭,其他一概拒绝。”他连号码也没看,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发号施令。

谁知对方只静了一瞬,说:“可以,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识寒莫名觉得声音耳熟,低头看一眼号码,仍然没有头绪。

“你谁?”他问。

那边顿了顿说:“我是倪末。”

沈识寒倏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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