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讲师的课真无味,完全是照本宣科。可倘若只是念出来,要他们又有何用呢?找谁不是找,但凡认得个字的,都可以念。唯一分别,不过是他们穿着巫祝的衣服罢了。这样就真的具备权威性,可以上去讲课吗?”
“你不知道。以前有巫祝大人云游来我们那儿,他是医巫,我听他讲了一课,便立志要同样做个医巫。大家真该听听那位巫祝大人授课,特别生动,而且还叫人感同身受心潮澎湃也想悬壶济世。我本以为神言宗的巫祝大人们,人均知识渊博又有趣,结果真进来了,就有点货不对板的感觉。说到底,那样出色有魅力的人,到底也只是个例。”
“今日授课的巫祝大人,有些年纪。他语速慢,比我家的守门爷爷说话速度还缓。听他上完一节课,我自己都该整本书扫完了。”
“是不是出色的巫祝大人都外出云游,留在神言宗的,都是不好走出去讲课见人的?想象了一下那些讲师外出授课的情形,说不得大家听完,心中对神言宗神堂的期待就幻灭了。讲真话,有些还不如寻常学堂先生讲得好。”
“唉。俗世凡人不少为生计奔波,做些己所不欲的事,不过应付糊口罢了。其实巫者修行,也难逃此此劫,少不得要被迫营业一二。我观那些讲师,其实他们心里头,大概也不是那么愿意上台来讲课的。”
“昨夜阅书是本批注本,批注写得甚好。仔细一看,发现是竟是神堂某一位讲师写的。哇,那位讲师他讲课简直一言难尽……但写的批注却是意义深远,鞭辟入里。可见人各有所长,有些人擅长言辞,有些人擅长落笔文字,果然不能只瞧一方面就下结论。”
也有聊杂闻八卦的。
“你之前的‘饲主’,经历可真坎坷。我今天听了他的故事,据说他以前,是天祝城有名的神童,相当早慧,幼时常听家人颂念真经,便结下巫缘。四五岁的年纪,听过一遍的经文,全部能一字不落背下,但我不曾听过他的大名。”
“他成名太早啦,我在那个岁数,哪儿记得什么事呢。而且,他也只是早年那段时间出名,后来入了神言宗,便再无消息递出了。等我长大,自然不识。可对我爹娘来讲,说不得是有印象。这样讲来,感觉可真是奇怪。明明同我一个辈分,他倒莫名像是跟我父母一辈的,我是说不上话的。”
“听闻他入神言宗时,九位大巫均想收他做徒,不过,最后因为巫一大人强势,硬是将人收于座下,气得巫九大人当场直言‘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尽是误人子弟。’”
“而巫一大人吧,虽然收了人做弟子,却根本不做教导,明明收的是记名弟子,却不给巫号,反而让他跟我们这些不记名的弟子一般,沿用俗世姓名。”
“神堂里那些年轻的师兄师姐们,很活泼,也爱唠嗑,他们模样甚是‘亲民’。闲聊时,就好像我们城里那些茶楼里闲聊的大爷大妈,连围坐一起嗑瓜子的姿态,也神似无比。”
“今日神堂讲课休停期间,我在后山听到一位师兄在讲巫一大人,他样子可太像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了,甚至手里也抓了个‘折扇’。真的很好笑。听我给你形容形容。嗯哼。他最开始,是坐在石山高处,两手平举,往外一挥,振臂高呼:‘众所周知,‘十巫’乃是当世修行最精深的巫者,但现如今的‘十巫’里头,却有一个名不符实,你们可知是谁?’他说完,石山底下围坐的众人就拍手哄笑说:‘是巫一。’”
“他又说:‘有一位大巫特例独行,从不吸纳人才,唯钟爱饭桶,就算是人才到了他座下,也被生生磋磨成饭桶,你们可知是谁?’众人又齐齐回答说:‘是巫一。’那师兄开了扇子摇着说:‘诸位大巫,能力皆有所长,你们可知巫一大人擅长什么?’底下人笑成一团,有一个人大声喊:‘是擅长声音好听。’”
“那师兄‘刷’的一下合拢折扇,说:‘将将又要新人结课,诸位大巫便要来过场收徒了,你们最怕的是什么——来,说出来告诉我!’”
“他话音落下,底下人有的说话,有的笑,闹成一团,哄哄吵吵的,反倒叫人什么都听不清。不过,那位师兄也不在意,只自行大声答道:‘是落选回家吗?不!还有更可怕的!那就是被巫一大人一眼相中!’”
“言毕,只见那位师兄,从怀里摸出一把红彤彤的纸折符箓,举高扬了扬,唱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巫九一脉最擅制符。得此符者必能平安过考,成功避过被巫一选上的惨事!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来啊,看啊,错过这一次,必将后悔终生!’”
“我在远处看着。那些人都是前辈,虽然我觉得这景象有趣,但也不敢真的上前。没过一会儿,便又有另一大群弟子气势汹汹前来。现场气氛剑拔弩张,我原以为他们要动手开打,但到最后,他们居然并未交手,始终只是隔着空对骂。”
“不过,到底是读过许多书的人,骂起来可相当精彩,不带脏字,却相当激烈狠辣,比我们城里的泼妇骂街,可好看多了。可惜那些话我没记全,当时听着惊骇好笑,现在也没办法复述给你听。实是令人惋惜。不然说不定你听了,觉得很好笑,就生生笑活过来,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后来回来神堂,周遭弟子,也多有偷偷议论后山之事的。不止我瞧见,好些人都远远觑着了。听他们讲,巫一同巫九两位大人,向来不和,由来已久,连带座下弟子也互相敌视。但虽是如此,却鲜少出现动手斗殴的情况,不止是因为宗内戒律,禁止同门相残,更是因为,巫一大人,他极其护短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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