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的眼神在小桌子上晃来晃去的，长时间的缄默让青黛不禁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奴婢有件事不知当说不该说——”青黛想起来当陈妃伏罪时，魏氏曾经来看过她。

宫闱阴私、腌臜事从来都是数不胜数，她怕玉窈心生反感。

说实话，如今的后宫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青黛到现在回想起先帝最后的那两年里，腥风血雨、波谲云诡、无声的战争都在这座华美无双的城里展开。

“说。”

青黛正色道：“陈妃伏罪时，皇后娘娘曾经去看过她。奴婢那时候守在门外，听到了一些话。”

那时，三皇子谋逆失败，是如今的陛下去平叛的。所以一升一落，在神宗皇帝心里，六皇子成为了心头最爱的皇子，而三皇子这个昔年能坐在帝王腿上玩乐的长子，便是一个不可言说的过去。

帝王的爱是那么得不值钱，他也是多疑、狠毒的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陈妃宫里的人都很紧张，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陈妃身死，她们这些小喽啰自然也讨不了好。

偏巧，陈妃自尽的那日，皇后娘娘来了。彼时的魏氏年轻了几分，穿着正红色的凤袍，牡丹花用金线勾勒朵朵盛开。九尾凤钗插在发髻两侧，眉间一点梅花钿。柳叶眉，瑞凤眼，随意施个眼神都带着上位者由上而下的睥睨。

她缓缓走进殿宇，青黛只听见一通瓷器破碎的声音。

“魏芸华，你这个贱人……你说……”陈妃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女人，她曾经数次把她踩到脚下，可偏偏让他逃过一劫。

青黛伸着耳朵，她努力仔细地听了听，只听见陈妃继续说：“丽妃怎么死的，环美人怎么死的……桩桩件件你从来不比我干的心慈手软，你魏芸华又在装什么神仙菩萨！”

魏氏丝毫不急，青黛想听些东西，更是听不到了。魏氏压低了声线，她一步步逼近陈妃，在她的耳边呢喃。

陈妃大声说：“我做成厉鬼也要看你们这对母子多久反复成仇——”

说罢只听见冷清的宫里兀的一声碰响。青黛那时候身为二等宫女，自然不若一等宫女亲近，她只是跟在进去的人的后面，踮着脚看了一眼——

曾经不可一世的陈妃，撞墙自尽了。

青黛说完这么一大串，她的嘴有些干涩。玉窈看在眼里，指了指高几上的茶壶。她让青黛自己倒水。

玉窈知道，青黛若是不是十足肯定，那她也不会说这番话。

那便意味着，当年丽妃、环美人之死与魏太后有实打实的关系。

环美人是何人——周观衍的生母，如今迟迟未被追封的特殊人物。

她摩挲着指腹，嗓子没来由地发涩，“你先下去吧，我静一静。”

青黛把小桌子搬了下去，而玉窈听着外面纷乱的雨声。她蒙着被，闭着眼。只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驱赶走——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力太好，哪怕是模糊的画面，她依旧能从中感受到心绞痛。

玉窈不知道十五岁的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