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失败了。

昨夜飞出宫墙未被发现,他还庆幸一番。

看样子,大风筝还是不适合载人,没摔死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只是这么快,又回到这个地方。

轻叹甫将出口,先被旁边的重叹遮盖了过去。

“阿随,你醒了。”

严随的心和他的瞳孔一道,紧紧缩了一下,又疼又酸。

齐渊坐上床头,微微俯身,定定看着他,温言道:“饿不饿?朕让人给你弄吃的。”

严随摇摇头,一顿,又点头。

齐渊笑了,唤来宫人。

严随摔在泥田之中,伤的不重,就起身,在桌边坐了。

见齐渊也执筷,他道:“陛下朝政繁忙。”实在无需在他这浪费时间。

“朕不忙。”齐渊微笑着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你喜欢的糖醋排骨,朕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严随从小爱吃甜口的东西,又因为习惯原因,进食向来快,可精疲力尽的现在,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勉强吞了半碗米饭和几口排骨,只觉得每样菜都散发着油腻气息,倒人胃口。

齐渊还提着筷子:“菜不合口味?”

严随:“是臣不太舒服,菜很好吃。”

“朕觉得也是,你从前可是最喜欢这些菜——不过,既然回来,就别想太多了。”

严随略感奇怪。

他趁夜潜逃出宫,分明是不遵皇上旨意,可齐渊不仅没如他所料那般大发雷霆,反而还有些安抚的意思。

而且凭他对齐渊数年的了解,此时此刻,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刻意掩饰什么,而是真正的心情不错。

这不符合齐渊的性格。

他摸一把额头,只觉更加混乱。

这时,齐渊的贴身太监过来,行礼后道:“陛下,楼护卫醒了,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严随一愣,旋即打了个激灵,像有什么感应一般,暗自抓住垂荡的袖口。

他昏迷的时候,模模糊糊似乎见到楼聿,醒来一想,大约是楼聿将他带回来的。

按理应当有功,为何要“处置”?

齐渊懒洋洋的放下筷子,不以为意道:“他违背朕的意思,关紧闭三天。”

“是。”

太监离开,严随拿起茶杯,装作不经意似的,问:“是楼护卫带臣回来的?”

“是,只不过朕告诉过他,不许伤你。”

可他分明是自己摔伤的。

齐渊紧着又一句,“阿随,你喜欢别的什么告诉朕 ,朕给你弄来,日后别玩风筝了,太危险,这次只是落在宫墙后,万一下次出事,该如何是好?”

严随的喉咙口忽然干涸,可与此同时,心头又如被火光点燃,生出许久未见的暖意。

齐渊:“阿随?”

严随:“臣遵旨。”

次日,外邦携大量礼物进宫,祝贺新帝登基,齐渊自是异常忙碌。

人数众多又涉及外邦,宫中将守卫级别加至最高,能调动的都被调了出去。

用完晚膳,严随提起白菜,说要到御花园走走。

身后立即跟上十来人。

前一日因为严随不见,陛下发过好大一通火,若再出岔子,他们的脑袋也就岌岌可危了。

御花园灯火通明,人工湖里,几只白天鹅优雅游弋,昂首挺胸,连姿态都透着高贵。

这种象征优雅的礼物素来得王公贵族亲眼,和雍容的牡丹一样,在京城很是风靡过一阵子。

如今天鹅仍在,牡丹却片甲不留,换上了新的植株。

先皇后不让妃嫔在自己宫中栽植牡丹,还曾为这个好好羞辱了热爱花卉的静贵妃。

齐渊登基后,太后下令铲除所有牡丹,曾经的花园一景,随势力更迭而消失殆尽。

严随不会那么菩萨心肠同情曾经的敌人,因为如果胜的是皇后一支,他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只是眼见时移世易,再联想到花开花败和自己的将来,不免有些凄凉。

御花园往南直行,是隐卫休息的地方,这会人手各司其职,整个地方静悄悄。

严随慢行至此处,却迟疑起来。

虽说不是禁地,可也别给楼聿惹麻烦才好。

他还在犹豫,闻到熟悉气息的白菜已经撇下主人,撒开脚丫子朝里头奔去。

严随双眼弯曲,回身看如影随形的宫人:“我去找它,你们无需跟进来。”

里头传出欢腾的狗吠,几名宫人都有些头疼。

这条狗别看小,特别能闹腾,简直没有片刻安生,而且特别知道察言观色,严随在的时候就摇尾乞怜,背着他就龇牙咧嘴,甚至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好像除了严随谁都看不上。

一条奇葩,也不知先生喜欢它什么。

侍卫居所院子极大,严随穿堂而过,隐约闻见桃花的气味。

再走近,清甜混入丝丝苦味,严随略通药理,鼻翼翕动,闻出似乎是药石气。

离屋门越近,白菜的欢呼越清晰,药石味也越发浓重。

不知为何,严随竟莫名有一点紧张。

“谁?”

虽是问话,但言辞间毫无警惕。

“是我,严随。”

屋内没光,只能借一点月色。

两人都没提点灯,就这样在昏暗中对话。

严随:“谢谢。”

楼聿:“我职责所在。”

“若非你……”严随顿了顿,遮过后半句,“害你被罚,终究我欠你一回。”

楼聿不知道严随是如何知晓——他带回严随后,对陛下说,先生只是玩风筝,不小心被风刮到外头,他们找到人的时候,严随正在回宫路上,他误以为严随要跑,出手,这才害严随受伤。

严随还能在宫中随意走动,想来,皇上应该是信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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