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送来避火图,等到大婚那日,你莫不是还要为我梳妆,亲自送我出嫁不成?”

宁枧岁的眼眶渐渐红了,里面的阴暗被晶莹取代。

她胸口窝着一团火,若是对着旁人她早就发怒了,可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收敛起阴暗的那一面。

既然不能流血,那就只能流泪了。

“殷繁你听好了,你想亲自送我出嫁,你做梦!!今生今世,我长乐便是孤老一生也绝不会为旁人穿上嫁衣!!”

“那殿下想要臣怎样?”

从始至终一直都沉默不言的殷繁忽然出声,压抑的阴柔声线竟是压过了宁枧岁的声音。

他的眸子里含了太多的情绪,只一眼便让宁枧岁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瞬间滑落。

屈膝,下跪,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执起她的手,近乎虔诚地在指骨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殿下,殷繁他只是个阉人。”

“……他八岁入宫,在这深宫里汲汲营营十多年,弄权作势蛊惑圣听,他这一生都是被世人唾骂的……哪怕是他死了,化成了一具森森白骨,他也仍旧担着一世污名,遗臭万年。”

“他给不了您寻常女子该有的一切,夫妻名分、周公之礼、十里红妆乃至子嗣,他除了一介残躯,一身污名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第一次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剖开,展现在女子面前,求求她垂怜。

“殿下说,臣不知道您有多疼,那殿下知道臣有多疼吗?

天下顶尊贵的女子,却将要委身于一介阉人,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活在世人的唾骂之中,哪怕是死了都要与一个阉人合葬在一起……”

“殿下知道吗?臣只要一想到这些,就疼得快要发疯了……”

凭什么啊?他明明可以给她该有的一切,又为何非要让她承受这些?

不就是疼吗?那让他自己疼便是了,只要她一生平安顺遂便好。

殷繁……

宁枧岁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烫的她手指止不住微微打颤。

“殷繁,你起来……起来别跪着,你跪得我难受……”

她蹲下身体去扶他,扶正被踹倒的椅子让他坐在上面。

脆弱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隐藏了回去。

“我曾行遍万里河山,见过这天底下最极致的美,也曾身陷囹圄,遍尝人间险恶。所以,不管在你心中我是怎样的人,我都要告诉你,那不是我。”

她坐在桌案上,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颈侧,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也许你该多听听乔润修的话,……他一定同你说过吧,冷漠偏执的一个疯子。

你若说心悦我,我便是穷极一生也要缠着你,自自然无暇去做旁的事……”

可若是这世间没了一个拿她当做命疼的人,那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若是从未遇到过这个人,若是从不知道心悦一个人竟会卑微到如此地步,她这一辈子或许也就那样了,便是连死都不会觉得有多难过。

可是老天开眼,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让那颗本已几近干涸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她才二十多岁,心境却好似迟暮老者一般。

“殿下是这天下顶尊贵的女子,臣自是万分仰慕,心悦至极……”

殷繁抬手压在她柔软的墨发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带着极致的温柔。

他担着一生污名,却把仅有的一点温柔都给了怀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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