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色粗麻布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左脚翘在右膝上,左边眉骨处一道一指长的疤一直划到鼻翼,让那张原本有些儒雅的面容多了几分匪气。

正是乔茫,坐在他左手边的是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子,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露出来的右半边脸同乔茫有着五分像。

“二哥说得有理,想必当年先皇给元如玉下此毒的时候,还是怀了几分恻隐之心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是被生生掐着喉咙说话一样,不过即使到不了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坐在对面的乔润修一听他说话就难受,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的手边。

“三叔请用茶。”

见此,乔茫笑着拿手敲了敲桌子,道:“三叔喝茶,二叔渴着啊?”

在他们家,逗小辈玩是毕生的乐趣。

“那不能够。”

乔润修拎着的茶壶还没放下,顺手又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奉到了他的手边。

乔润修他们到了绥城以后,乔茫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叔侄三人坐在一起说会儿话,竟是异常的温馨。

“守玉一会儿写封信,将此事告诉西厂那孩子,保不齐哪天就用着了。”

乔茫道。

乔润修应下。

“三儿,润卿不在,你留下来照顾大哥,东夷那边我去盯着。”

听过乔茫这么说,乔烨先是皱起了眉头,不是很赞同。

他不会武功,但胜在脑子活,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都能很快混熟,但是乔茫不一样,他是个路痴啊!

似是看出了弟弟的顾虑,乔茫粲然一笑,抬手揉上他的发顶,就像小时候一样。

“傻三儿,你哥已经不是路痴了啊!”

是啊!他早就不是了,从苍龙山到幽州,再从幽州到完全陌生的东夷,他早就不是那个记不住路的贵公子了。

可乔烨却依旧和小时候一样,时常会担心自己的二哥走丢。

乔烨没有说话,感受着那粗糙的手掌在发顶摩挲的温度。

乔茫得趁夜走,乔润修送他出城。

绥城地处漠北以南,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站在城楼上可以望到离都的天。

星河闪动,月影婆娑。

叔侄二人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只闻得夜风猎猎,更声阵阵。

“二叔,东夷那边的事快完了吗?润卿都能参加科考了,我想回去看看离都的繁星。”

十年过去了,天下第一公子成为了一个想家的普通人。

乔茫抬手在他发顶上揉了一把,安抚性地温声道:“快了。”

“阔之前两日修书,言南营大乱,北戎部在鸿雁关肆虐,明儿赶早我得去看看,归期不定。”

乔润修说道,抬手把乔茫那只宽厚的手掌抓在手里捏了捏,难得流露出少年时有些意气的神色。

“二叔,等下次再见,我们一起回家。”

夜色下,乔茫喉头滚动,良久,展颜一笑。

“好,二叔听大侄子的。”

——

碎玉宫,帷幔遮掩的床榻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守在外间的宫人闻声立即跑了进来。

“娘娘!”

“本宫无事,出去!”

“……是。”

做噩梦了。

喝退宫人后,兰时君满头冷汗地靠坐在床头,双手下意识地搭在小腹上。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噩梦了,上一次做噩梦还是白湘腹中的孩子没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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