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高手臂不让她拿到剩下药丸,对她的捶打根本不痛不痒。

面对两人为彼此担忧争执,李公公摇了摇头面露欣喜。

半晌,验证药丸真伪后他默认将剩余的塞到她嘴里。

起先她恼火据吃,拗不过他当着李公公的面邪气地要用嘴巴喂才顺意咽下药丸。

“那烦请李公公带路。”

两人在李公公引路下越过御花园,一路穿梭缓行抵达皇上寝宫永泉殿。

自从册封之后他们从未踏入皇上寝殿半步。

夜露更深,月落华庭。

三更天,幽静殿内没有一个宫人守夜。

唯一声响或许只有夏夜里清池柳泉的声声蛙鸣。

灯火明亮的内殿里,皇上穿着简单寝衣身披明黄儒袍背着双手等待着。

偶尔还拽着拳头虚弱掩嘴干咳了数声。

老者瘦削又些许佝偻的身躯,如同那桌案上一盏半燃的烛火显示他如日落黄昏般的枯瘠无力。

原本面对这个当朝昏君,不由想起他就是当年狠心下旨授意太师杀害爹娘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听信佞臣谗言江家又怎会沦落如此境地。

仅需只字笔墨就肆意更改了一家人原本的命运。

如今最大的仇家就在眼前,她本应恨之入骨才是。

若在稍早的几月前她绝对有闯宫弑君的念头。

却看皇帝如此形神俱败,油尽灯枯的模样她忽然又狠不下心了。

是因为眼前老者终是他的父皇?还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了?

当注意到他们正朝自己走来时,皇帝无光的眼眸里燃起一抹希望的明亮。

“快......快过来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们俩......”

皇帝久违地开心笑着,亲切地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捞手示意。

他们选择在皇帝面前默契跪下,双双异口同声恭敬道一句父皇。

借此她扫一眼身边的他面色严峻,依旧对皇帝的热络不买账。

“书懿才刚醒过来还跪什么啊?快起来吧!对朕都不必见外,我们是一家人!”

皇帝体贴地轻声催促,想亲手上前扶又生怕他们抵触。

一家人?呵......他讽刺地鄙夷,冷着脸扶她站了起来。

拜眼前这个昏君所赐。她家破人亡,命运坎坷;而他生不逢时,遗世孤立。

眼前这句“一家人”来得可真不简单啊!

“夜已深沉。父皇身子骨本就羸弱,不早些歇下却急着召见我们是有何要事相商?”

站定后他如君臣率先对接,垂下眼睑一板一眼地朝皇帝督促询问。

皇帝笑容顿时僵硬,缓了缓尴尬后又再失望低笑两声。

“哎,朕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们都在怪朕。倒也没错,朕的所作所为确实罪无可赦。你们恨朕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啊......”

“皇上......”

李公公出声想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皇帝对李公公摆了摆手:“李原你在外面替朕候着,吩咐禁卫军一声,别让闲杂人等进来窥探便是。”

“你们......随朕来。”

嘱咐李公公退去后,皇帝领着他们拐入寝殿后另一处偌大庭院中。

皇宫里可谓别有洞天,没想到在看似寝殿死角背后还有一座堪比世外桃源的独立天地。

有别御花园里百花争相斗艳的华贵奢靡,这里唯有一番绿树成荫的独特清雅。

逐渐诡异的是,他们越是靠近越是发觉这里每一帧布置下的树径环绕,这里的每一处山泉假石环绕。

其地势环境怎么看怎么都刻意接近那座他们曾去过的北环山顶风貌。

尤其是路过脚边那半亩精心打理的茶田,迎面扑鼻的淡然野山茶香如此迫人怀念。

莫不是皇上也亲自去过北环山?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又立刻在心中否定这个结论。

不对。若是去过北环山皇上为何一直对此处耿耿于怀?还口口声声感叹遗憾未见宸妃口中所谓的宝顶红云?

“衡儿。”

正想着,皇帝在茶田边忽然止了步转身回首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朕的宸妃就是葬在这亩野山花茶之下。”

“父皇......你在说什么?这下面......”

他听后断然语塞,指着眼下那片布满嫩芽的茶田一脸不敢相信。而她心中也同样震撼,不由挽上他微颤的手。

他们不约而同诧异盯着那亩茶田失语片刻。

这下面埋的......真是宸妃的尸骨?

怔怔望着那茶田,随后他根本无法接受:“你说母妃就埋在这茶田下?父皇在说什么疯话吧......”

皇帝低头扶着身边那些嫩芽尖叶,眼神半是温柔半是忧伤的神态令他们霎时心下一窒。

看着它们,皇帝就像是看到了眼前最爱最挂念的人。

“朕并没有在说疯话。衡儿......原谅朕吧,其实你母妃并没有葬在皇家陵寝里。那儿本就没有她的牌位,是朕......自私地将她耗在身边不放。在这唯一只属于朕的独立天地里,按照她所形容的打造和她的一处世外桃源。这样,朕就能够继续照顾她,继续和她说说心里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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