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他慢慢地走在竖柳巷中,前头若有障碍便由沐羽出声提醒,压根看不出与旁的人有何异样。

“前头有一家酒舍,名叫书香雅舍,安庆王可瞧见了?”

傅乾历眯着眼睛数了数一路经过的酒舍书斋,终于在一众热闹下找到了哪家冷清的不行的书香雅舍,“那书香雅舍的门似乎是关着的。”

苏知玺点头,“咱们先过去。”

“书香雅舍外有一株海棠花,海棠花根下买了一串钥匙,安庆王,还请你将钥匙挖出来,有劳了。”

吱呀一声,屋内传来扑鼻的尘灰。

苏知玺掩袖,他凭着记忆摸着墙走到了庭院前,“这儿是一方天井,若是天晴,在这儿摆上几桌酒席,就能喝到日头西斜。”

苏知玺指的分毫无差,沐羽站在苏知玺身边,轻笑了一句:“这儿倒是个风雅地。”

“这里原是我一好友的酒舍,如今他不在烛都了,倒是空置了下来。”

苏知玺摸着坐在了摆在廊下的胡床上,又从胡床旁的小屉中摸出了一套茶具。

“里头屋子中估摸还有不少入冬后的酿的梅子酒,安庆王,你将那些酒搬出来,晚些时候咱们都搬回王府去。”苏知玺眼角带着笑意,他又顺着方才沐羽的说话声望去,“沐大夫,坐下来喝一杯?”

“冬日漫漫,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酒我和安庆王喝就行了,苏公子如今在喝药,喝茶就够了。”沐羽替苏知玺煮着水,傅乾历当真搬来了一坛子未开封的酒。

苏知玺静静地坐在那,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乾历有心想询问他一二,但在见着苏知玺这副模样后,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沐羽,两人互相打着眼色。

天光彻底大亮,原本寂静的街道上也传来了喧哗的说话声。

瓦舍上的青烟袅袅,白雪覆盖在石阶上,颜色是人间好颜色,只是藏在其下的暗潮与污秽,又有谁能看清。

“沐大夫,说起来,你来烛都也有这几日了,觉得烛都如何?”

傅乾历实在受不了如此安静的气氛,没话找话。

沐羽拎着酒壶,慢悠悠地开口:“富贵乡谁不爱?安庆王是贵人,在哪儿都备受尊敬,我就不同了,一届江湖游医,若不是受了定北王和苏公子的信赖,又怎能出入王侯相府呢?”

此话一出,一瞬间,三人都静了下来。

傅乾历是觉得沐羽这番话没说错,兀自点着头。

沐羽是猛然发现,他好像说错话了。

苏知玺似笑非笑,手边的水煮开了,他敲着摆放在胡床上的案几,“沐大夫,水开了。”

“苏公子,我、我给你泡茶。”沐羽语气僵硬。

他自打入了烛都,便再三告诫自个儿谨言慎行,不肯多言。

没成想,原来套在这儿呢。

沐羽心虚地笑了笑,他边倒茶便开口,语气无奈:“苏公子,您是个聪明人,您若是想问什么,便问吧。”

今日苏知玺来这儿书香雅舍,恐怕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苏知玺不是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安庆王,”苏知玺没理会沐羽,转头和傅乾历说道:“这边上有家店,店里头卖的酒都是老板娘亲手酿的,听说喝起来还能有一股美人香,安庆王可有兴趣?”

“还有这种好酒?”傅乾历一拍掌,“沐羽大夫,苏公子这儿劳烦你照看了,本王要寻香去了!”

傅乾历走了,沐羽开口:“安庆王都被苏公子您支走了。”

“是啊,不走干净了,怎么从沐羽大夫口中听到真话呢?”苏知玺握着茶盏,闻着茶香,“这是去年的旧茶了,喝着些许有些苦,沐大夫若喝不惯,便放下吧。”

“无妨。”沐羽举起茶盏,刚准备喝,就听见苏知玺开口道

“幼年时我记得丞相府中来过一位客人,那位客人也爱喝苦茶。”

沐羽的手一顿。

他将茶盏放下了,语气无奈:“公子不必这样试探我,我若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若不知道,您就是下多少套,我也答不上来公子想要的答案。”

“你是个聪明人。”苏知玺的指尖沾了一点茶水,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双手。

“我这病奇怪,可你在幽都时就显得过分淡定了,沐大夫,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在幽都就告诉阿野能治好我,却又在之后让阿野在北疆遍寻你,沐羽,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千方百计混进烛都,究竟想做什么?”苏知玺虽然瞧不清人,但他却能清楚地感知到沐羽此刻的紧张,他的语气愈发急促,“你有什么目的?”

“沐羽,我可不是阿野,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沐羽眉头紧蹙,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当中,他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茶壶中冒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知玺耐性地等着沐羽开口。

“阿野看重你,是因为你能医好我,沐羽,你若是有什么对定北王府有什么企图,我可容不下你。毕竟我这条命,从前留不住,今后如何我也不在乎,我也不贪图你手中那几根能医好我的银针。”苏知玺这番话说的凉薄,沐羽听后,更是震惊地抬头。

“苏公子,定北王对您的病日夜忧心,您怎可这样想?”

苏知玺冷笑,“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允许自己成为阿野的软肋吗?”

他的语气轻慢,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和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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