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拒不作答。
棉签滑到血迹最密集的一片肿块上。
原本其实没有那么痛的,但他故意哼唧了几声。
朱萸见状一停,突然起身朝外走。
“你去哪儿?”
她没回答他的话。
没过多久,她又回来,将一碗酒酿圆子端到他面前,意思昭然若揭——想让他吃圆子来转移疼痛感。
郭雁晖喜出望外,涎着脸拿过她手里的勺子,坐起身来,微微弓背,一边美滋滋地吃酒酿圆子,一边由着她给他上药。
“你以前是不是老和人打架?”她瞥见他背上的陈年旧伤,突然问他。
“嗯,”他淡淡说,“不过不是和人打架,是被人追着打。后来我身手变好了,又长高了,那些人打不过我了,也就不敢再惹我了。”
他顿了顿,解释:“我来美国的时候年纪小,又是个听不懂英文的中国人,被学校里的小团体盯上很正常。”
“老师不管?”
“这种Bully的事,学校老师很难管的。”他吞下一满勺小圆子,“下次酒酿可以多放点。”
“那你爸妈呢?”
满不在乎的郭雁晖,却被这句话梗住。
半晌,他才说:“他们没人想管我。我像你一样,也是一个人长大的。”
他明明笑着说这话。
可朱萸却替他鼻酸。
这一世,他还是好孤单的一个人。
“以后,别再打架了。”她用手指抚摸他的旧疤,“我管你。”
郭雁晖猛地扭转过头,朱萸的手机突然在她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瞟了一眼,移步到房间外去接电话,走前不忘叮嘱他:“药上完了,别挠。早点睡,晚安。”
***
晚安是不可能安的。
话说了半截,让他心里猫挠一样的痒。
身体上的痒和心理上的痒叠加在一起,真是个苦难的夜晚。
郭雁晖熄灭了灯,吃了褪黑素,趴在床上,还是被沉重的苦难折磨到失眠,不自觉用手去抠身旁的墙。
他的床和白墙接壤,而白墙就是分隔开两个房间的屏障。
他抠了没多久,就听朱萸的声音透过墙传来:“还没睡?”
“痒。”他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带足了示弱的委屈。
随后又说:“我忍不住想抓背。”
墙那一头传来动静。
她和午夜的风一起溜进他的房间,并着她沐浴后的栀子香,飘落在他床头,在他身旁坐定生根。
他想去开床头灯,但双手却被她精准地握住,声音清冷,手心却热:“别挠,快睡。”
心无杂念地握着她的手,情|欲|退潮,情愫上涌,此消彼长。
待情愫上涨到他承受不了的水位时,他才张口轻轻说话,将些许情愫放闸。
所以它们都幻化成他唇边的温柔呢喃:“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在海洋馆工作。”
他幽幽说:“你什么都没告诉过我,却告诉乔慧琦。”
“可你又没有问过我。”朱萸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了,“她问我,我告诉她;你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你下午生气,是在吃她的醋?”
“我没有,才没有,”他矢口否认,“我就是嫌她好吵,一路讲话都不停。”
朱萸啼笑皆非,挠挠他手心:“噢,没有就没有,别激动,小心扯到伤口。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
“你什么时候要走?”
“嗯?”
“你什么时候要离开安克雷奇?”他其实只想问她这个,“你和乔慧琦说,你马上要离开安克雷奇。”
朱萸总算明白他下飞机时的一反常态:“你下午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他默然了。
那默然在她看来,就是默认。
她本来只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想试探试探他,看看他会不会挽留自己。
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让他犯傻了。
但是他这么闹小脾气,反而让她确定了他对她的心意。
于是她暗暗开心,翻开他手心,指骨嵌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严丝合缝地相扣,手掌与手掌间的生命线交缠:“你真是好傻的一个人,郭雁晖。”
他依旧沉默,心里却也觉得他自己很傻很丢人,白闹这一通,吃醋居然还吃到一个女人头上。
良久静默无言。
她以为他已入睡,正欲抽手离开,却被他又拉住:“我下午对骆子轩说谎了。”
“嗯?”
“我说我是你男朋友,叫他别再来欺负你,否则我一定给他好看。”
她的手在他手中微微一动,却被他更热切地握紧:“我心里的问题,还剩最后一个。如果我想弄假成真,你同意么,朱萸?”
他小指的尾戒硌在他们手中央,有种冰冷的疼。
他想取下这枚戒指,结束他的苦修了。不管她是不是他命定的债主,他已经认定她了。
就算灵隐寺的高僧,以后告诉他,他错认了人,他也绝不认账了。
他只认定她了。
他忐忑不已地屏息以待许久,却听她噗嗤一笑:“傻子,明早我再告诉你答案。快睡,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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