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不知怎么的,大脑仿佛被酒精麻痹般开始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涂抹毒液的利箭就那样射向身边人。
姜琪的情绪一下子就炸了:“凭什么怪我,是我的错吗!又不是我让林椋坐上那辆车的!”
……
……
砰砰砰。
“请进——”季在回神,抬头看向门口,一愣,“姜琪?”
季在和姜琪很少在医院碰面,或许是刻意避开那种尴尬。就算明知道对方只是一时的口不择言,可说过的话覆水难收,再温存的感情,也经不起恶语相向。
得知林椋苏醒的消息,两人难免都想第一时间探望。
季在下意识侧开身。
姜琪犹豫几秒,走进门,把手边沉甸甸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她深呼吸一口,才挂着如常的笑容转身:“椋,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芒果,城北青园那家的哦。”
林椋伤的不算重,但睡了好几天,医生说大概是因为精神上的原因。
想到这,姜琪的手指惴惴不安的舒展几下。
这些天她总是做噩梦。
她梦见那天晚上,林椋在黑夜里拼命地奔跑朝她求助,她却躺在陆礼的怀里笑得开心,画面一转,变成林椋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血迹斑斑的手……
她总是在这一刻惊醒。
陆礼搂着她说那根本不是她的错,感觉愧疚不过是情分。可她却觉得季在说的对。
如果不是她,林椋就不会……
“椋椋,我跟你说,青园进了新货,国外刚运来的超级甜的夕张麦伦蜜瓜。你现在想尝……”姜琪的声音蓦然停顿。
病床上的林椋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盯着她,就好像噩梦里那个血手的主人。
姜琪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椋?”
“琪琪。”林椋的语气轻淡的很,“你跟陆礼…和好了吧?”
姜琪紧紧捏着手指,轻微点点头。
“那挺好的。”林椋笑了一下,“那天我给陆礼打电话,就想着你们能借此机会和好。”
姜琪忙不迭的说:“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姜琪嗫嚅数次,终于开口:“椋椋,对…”
“琪琪。”
“诶?”
“那天,你真的喝醉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起来,我会打给陆礼,还是因为琪琪你说过,如果你因为某个人在买醉,你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有人能帮你在最好的时机,打出那个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琪琪,你以前说你千杯不醉,真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人知道,她最愧疚的,根本不是带林椋去酒吧。
而是那天坐上陆礼的车后,她眯着眼摩挲着陆礼的喉结,借着酒意凑过去舔了舔:“你要…送谁…?对椋椋…献什么殷勤…啊?”
陆礼忍不住拉着她吻了吻:“不送谁,只送你。”
那时觉得能咀嚼一辈子的甜言蜜语,现在光是想一想,就好像充满罪恶的卑劣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
“……不放心可以住院观察,也可以出院休养。小姑娘还是挺幸运的,除了右腿骨折,其它都是些皮外伤。”
“谢谢医生。”
季在关上门,用额头抵住窗玻璃。
她第一次注意到,走廊上的地板是大片的蓝色PVC塑胶,中间的棱形图案是米黄和绿色的,隐晦的传递着安抚的温和,以及希望的生机。
可住院部的人都来去匆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点。
“在在?”
“诶。”她收起情绪,转身,“椋椋,怎么说?”
林椋倚靠着半摇起的病床,面前摊开的餐桌板上放着几个玻璃碗,盛着削好的苹果块和凉西瓜。
“我啊……”林椋的脸色稍白,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整个人有种过分的宁静,就像是夏季过后的秋日,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热烈,“回学校吧。”
季在心里咯噔一下。
她该怎么告诉林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林椋”是谁了。
学校,老师,网友,同学……
那种被恶意环绕的绝望,只是在网上就能逼死林椋,如果来到现实…
…会怎样。
林椋:“上学年的评优评奖工作已经开始了,我要统计全班的绩点、德育分还有能力分,每次都要弄很久。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林椋的语气正常的就像刚返校那会儿。
季在:“不用着急吧,你还是该多休息休息。这些可以让别的班委来做。”
林椋:“他们都不熟悉流程和算法。”
——但,就是这种正常……
季在:“你那里不是有去年的模板吗?可以发给他们。”
“怎么?”林椋透黑的眼看向季在,“我不能回学校吗?”
——才让人觉得不正常。
“不…”
“说起来,你说我的手机摔坏了,那现在修好了吗?”
“……”
空气突然的安静,那些遮掩不住的东西,仿佛要冲破桎梏而出。
现实不会如人期望中生长。
所以,站队正义的一方小心翼翼,受到伤害的苟且偷生,加害别人的却理直气壮甚至坦坦荡荡。
因为有一种原罪,叫做——
受害者的清白存疑。
……
每个人都希望世界对自己善良一点。
再善良一点。
可世界它……根本听不懂人们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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