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皆谓兄之才名,然兄一己怯懦,负二好女,实造作下贱矣!吾妹当记兄之卑劣,戒之男子,勿错觅郎君。
涕泪之下,不知所言。一刻贪欢,春花秋月过眼云烟,兄之奢望,啼笑皆非!
近日殚精竭虑,天厌吾矣。若天不假言,望吾妹见信,一助二娘心愿达成,二言之忍冬,吾卑劣至斯,长公主大可拆棺烧骨以泄大恨,唯乞虞公府上下无辜,留的性命。亦愿忍冬可得良人,勿耽一生。
兄一禽兽耳,身心入狱,蠢极!愚极!小人!
渊书于崇素阁 醇风五年除夕
信笺泪痕遍布,字迹在杜漓惯来的疏淡中,浮了娟狂。杜渝用力分辨杜漓字迹,眼前却早已雾作一团。若是杜漓泉下有知,自己一语成谶,不知会否后悔。
而她竟不知,她心目中的好阿兄,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信笺在杜渝手中揉成一团,林二娘看在眼里,道:“漓郎留下的只字片语,尽在此中。我不知他写了什么,但其时漓郎醉成一团,哭将着舞笔写下,那一宿只念了你的小字。”
两手一颤,杜渝胡乱将信笺塞入袖袋,狠狠抹去泪水。她憋着一股气,问道:“你料到我会来?”
“漓郎于治水一道,造诣极深。黄水、洛水沿线堤坝修筑草图,我都已看过。”林二娘边说,边从架内取出乌木匣,掀开后翻出几张图纸来,摊开给杜渝看。
“去岁虽说大雨连月,但即便决堤,也该在这几处泄洪之所。”林二娘连指几处,心知杜渝不懂,只告诉她结果:“然而溃堤之所在这几处,着实——不妥。”
杜渝已从杜漓负心一事中抽离,眉头紧锁,静忖半晌,才低声道:“按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处溃堤,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二娘答非所问,退后了半步,躬身一福,道:“小女子林二娘,见过杜统领。”
林二娘突行此礼,让杜渝仍有些困惑。她拱手相还,道:“林姑娘大礼,杜某不敢受。你知我对你,并无半分好感。但……阿兄之死另有蹊跷,我望你据实以告。”
林二娘无奈,摆着手道:“我所知,尽数在此。想我困于长安,又能查到什么?虞公府权势彪炳,应比小女子更有手腕。漓郎枉死,我只愿,能尽所力,为他报仇而已。”
从林二娘的二层楼惴惴而下,杜渝整个人都倦怠了。及至簪娘尔璞立在面前,她也只道:“回公主府,什么都别问。”
虽已入夜宵禁,但杜渝拿出金鱼符来,一路纵马急驰,无人敢阻。三人从侧门而入,杜渝顿了顿,道:“你二人且回烟台,旁人问起,断不可泄露半分消息。”
“姑娘安心,有婢子在。”簪娘不知杜渝古怪行为为何,但知晓此时劝不得,只拉了尔璞,沉默着回了烟台。食案上搁置着鎏金食盒,想必早就送了来,打开了内里饭菜竟还温热。
簪娘与尔璞共食,尔璞问道:“阿姊是怎么了?”
簪娘想了想,摸了摸少年脑门,道:“姑娘遇到为难事,须得静心想一想。这些日子,咱们都不扰她,尔璞能行么?”
少年笃定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我跟着阿姊,少说话就好了。”
杜渝一路慢走,来到八千堂。往常这个时辰,李依要么在此间与长史幕僚议事,要么在巨峰堂品茶览书。今次杜渝没有寻错,李依的声音隐约传来,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杜姑娘,是来见殿下么?”崔桃远远看到了她,等她走近了,才上前行礼询问。
杜渝脸色苍白,似有大苦恼,崔桃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才听她道:“不是,我不是来见她。”
话虽如此,杜渝立在廊外,竟是呆愣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苦笑着离开。
崔桃等她走远,才回到殿外。
又等了几刻,郑函扶着李依从内里出来。崔桃正要行礼,李依摆摆手示意免了,她道:“方才好像瞧见十七娘,怎地又不见了踪影?”
崔桃道:“杜姑娘三刻前走了,走前在此默立小半个时辰。我问她是否要见殿下,她口称不是。”
李依长眉微动,问:“可是漏了消息?”
“回殿下,绝无可能。”郑函接过话来,道:“所有痕迹都已抹得干净了。”
李依颔首,她素知郑函本事,边往巨峰堂去,边道:“所以这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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