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像法?”

“什么都像,她养的鱼放的草,制的鱼粮,穿衣打扮,说话表情动作,连睡觉姿势也是一样,喜欢手捻着被面,饿了爱吃汤面,在墙角挂个小竹笼养壁虎,最奇的是她对我……”

“什么?”

“那日我脚底骨刺疼,她看了一眼便把一个包了棉的棒子给我,叫我捶一捶……那院子里都是新人,没人知道我的病,我也从未说起……四小姐之前常对我说,捶散了好的快”

孟续成放下杯子,眼里带点红丝看着她:“你是想说什么”

芦花婆忽地用骨节粗大的手捧住脸呜呜哭出来,“她!她会不会是我那转世回来的四姐儿!”

孟续成闭上眼,缓缓摇头:“无稽之谈!”

“四儿死时你一直都在,入棺下葬安魂做法事你也都在,人死如灯灭,再无复生之望!……她就是桂小伴,幼时父母双亡,后来养在大姑父膝下,几年前四儿去柳家做客两人成了好友,感情甚是融洽,因她闺名不算太好,不欲外人知道两人有交集,故而我们都不知道!

相处时她潜移默化学了四儿的习惯,便像极了四儿!”

芦花婆擦眼泪,“我只当是天天吃斋念经感动了菩萨,就放她回来了,是不是我当她是了!”

“哥儿打算怎样?据我看,她是真不想做姨娘,上次老爷捉了她的手,她吓得脸都白了,为了挣脱竟然把热茶打翻,情愿烫伤自己”

孟续成叹一口气又拿起酒杯,眉间两条淡淡竖纹,“难办之极!”

“我向太太开口要她了,太太还没说话,她第一个不同意!”

“不可啊!哥儿!”

芦花婆猛擦掉泪道。

“她若……若她是,哥儿不能亲近他呀!”

孟续成笑了一下,“你老糊涂了吗?我什么时候说看上她了,我当她做妹妹了,这家里,唯一不会打她主意的人就是我……到了我院里她才安全,我自然能从长计议,将来也好成全她的”

芦花婆摇头,“老爷绝不会同意!太太也不会,老太太就更不能了!哥儿快打消这念头,这事真提出来,这家便是沸汤水煮碱面,扑了锅了!”

孟续成振胸一笑,“好了好了你且去吧,我自然知道”

芦花婆极不放心的一步一回头,“哥儿可别冒失了啊,哥儿”

孟续成嗯了一声忽又抬头,认真问,“四儿走的那刻,你可在她身边?”

芦花婆哽咽摇头,“我正在熬药,香草去给她煮面,千春被她叫去摘花,那刻前她还清清楚楚能说能笑,大家不知道……她要上路,她这是故意支开我们,不让我们看着她诀别!”

孟续成的脸色慢慢苍白嘴角一抽,“她走时,疼不疼?”

芦花婆摇头不语,转身走了。

孟柿的病是这家里的忌讳,没人明白是怎么得的,郎中只说一种极罕见的血症,医书上也找不到相似的症状,所以不知道病理也没法治,从发病到她去世整三百二十四天,那是三个一百零八天……

最后那一个月骨痛消瘦,只有往常一半的体重。

庙里的师父后来说是宿因之病,也叫业病,她一定要到世上来还这病债,之后投胎再无困苦,转世会有大造化!当时孟续成觉得这是安慰之词,他不信,更不甘!这样讨人喜欢与众不同聪慧过人的小妹妹未成年就夭折了,是他心底深深的痛……

现在,他也不知道要不要信了。

连着几天都很平静,孟柿在屋里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滤井水给金鱼备用,做鱼食,做鞋袜,自来孟续成只穿她做的鞋,但她病后没力气做,他就尽着那两双旧的穿,底都磨歪了,如今他亲事议的七七八八,终日穿旧的不像样子。

所以孟柿又拿起了针线,在她开始裁深青色鞋面的时候,芦花婆就知道是做给谁的,含糊又忧虑的提醒她,如今不太方便,因此孟柿就找了个带盖的藤编针线盒,有人来便盖好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好在基本没人来,她做的顺手,还绣了很疏朗漂亮的竹纹;做鞋,孟府里她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而且速度快,三五天便得一双,冬靴七八天也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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