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她为何想要去守皇陵?她金枝玉叶,吃得了那里的苦吗?还是一年之久。”太后拈着佛珠,慈爱的脸上布满愁容。
“她说梦见父皇责怪自己,便决心前往皇陵向父皇尽孝。朕劝说无用,便准了。“皇帝说时,目光自崇光面上轻轻掠过,崇光却在想着那日天宁与自己愤怒对质的情形,出宫的决心又坚定一分,遂走到太后和皇帝跟前,跪下请旨。
太后正寻思着皇帝的一番话,被她这一跪打断了思绪,虽然早就知道有朝一日,她会长大成人离开自己身边,但这一日突然到来,太后心中多少有些不舍,望着崇光的眼睛里竟有些泛红了,她只点了点头,停顿了片刻才说:“哀家没有什么意见,你今岁及笄,是该择日回太尉府了,听说太尉府已在为你张罗着下月到来的笄礼。”
太后抚养自己至今,想到分别,崇光心中亦是不舍,道谢的声音微微哽咽,又抬头去看还未发话的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说的话和那晚一样:“只要太后恩准,朕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说完神思不由自主,看着她跪地拜谢、又匆匆告退离去,又恍惚地听见太后说了什么中宫无主、膝下无子、早日立后、广纳妃嫔、开枝散叶之类的话,正准备起身告退,太后却话题一转,说起了瑞王玄庚选妃一事,皇帝边听边随口附和着,太后却说:“恰好容儿下月及笄,玄庚年长她三岁,倒是不错的一对,皇帝以为呢……“
皇帝抬了眼,沉吟片刻道:“儿臣以为还是问过玄庚和容儿的意愿,且容儿生性倔强,若这桩婚事不合她心意,朕恐怕她不会答应。”
太后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她自己做主。依哀家看,两人般配得很,若是天子赐婚,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皇帝斩钉截铁道:“静妃一事,朕起初误会了她,她为证清白,不惜撞死在朕面前。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若贸然下旨,朕只怕会害了她。”
太后还欲说什么,皇帝已经站起身来向她告退。
出宫的马车早已备好候在宫门,来送行的王嬷嬷代太后交给崇光一块令牌,日后她可随时凭着令牌再入宫来探望太后。
崇光谢过,站在空旷的甬道中央,最后看了眼甬道尽头绵延起伏的宫殿,转身坐上了去太尉府的马车。
马车驶过甬道,出了宫门,渐渐消失。
城墙上伫立的年轻皇帝转过身,吩咐赵伦:“宣丁太傅。”
“郡主何不晚一个时辰再走?那时陛下已下了早朝,郡主还能再见陛下一面。”马车上,如玉说道。
”怎么,难道还奢望他来为我送行不成?“崇光歪着脑袋靠着马车的车窗,打不起一丝精神。
如玉小心掀了帘子一角,见车夫正聚精会神地驾车,将身子凑到崇光身边小声道:“陛下心里其实是有郡主的。“
崇光冷嗤:“或许再早上一个月,你对我说这种话,我心里还是会高兴的,但是眼下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奴婢说的是真的,郡主以为天宁公主为何会去守皇陵?”
从来都是戴罪之人被罚去守陵,没有听说过谁主动请旨去守皇陵,尤其还是外人看来身份尊贵的公主。崇光想不通,也没有兴趣知道,摇头。
“是被陛下罚去的。”
那也不意外,皇帝必然知道了静妃之事的背后主使,他那样宠爱静妃,理当为她出一口气。明明不感兴趣,崇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追问一句:“赵公公告诉你的?”
如玉点头,便将赵伦秘密告诉自己的话都悄悄传达给了崇光。
原来那晚在佛堂,皇帝撞见她和天宁在一起后,没过几日就秘密召见了天宁。天宁不明所以,皇帝告诉她,皇陵塌了一块,塌陷的位置正是天宁公主的生母萧贵妃的梓宫安置之地。国师为此占卜了一卦,卦象为梓宫中的主人泉下有怨,天宁身为萧贵妃的亲生女儿,理应与国师一起前往皇陵诵一年的经。皇陵塌陷是种不祥之兆,为免消息传出去后弄得人心惶惶,皇帝已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走漏半个字,并命人连夜将塌陷地方修葺完毕,且之后会对外宣称天宁公主自请去守一年皇陵。
天宁公主听罢,脸上的神色复杂得很,心痛、震惊、质疑还有不甘,可当着皇帝的面,天宁公主哪敢质疑一个字,只好咬着牙乖乖领了圣旨。
“安宁公主同样也是萧贵妃的女儿,陛下为何偏偏只让天宁公主前往?赵公公说,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天宁公主陷害静妃后将脏水全部泼给郡主,害郡主抄了一个月的佛经,陛下让天宁公主去皇陵诵一年的经,这是在为郡主出气呢。”如玉想到赵公公当时那副笃定的神色,打心底里为崇光高兴。
“他是在为静妃出气。”崇光很清醒。赵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十几年,小时候自己常常黏着皇帝,皇帝一不耐烦就会命赵公公把自己送回太后身边,赵公公跟她这个郡主亦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更何况,前阵子,她还发现赵公公竟是叔父的人……怪不得一直都是向着自己说话。
从前的自己每每听到赵公公说皇帝做什么是为了自己好,都会沾沾自喜,如今一件件细细想来,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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