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的眼睛该如何安放,几经辗转,低头看见了对面那人靴子尖上还未化开的晚霜,才堪堪落了眼。

“冷不冷?”

对面的人许久没有回话,她便又开了口,抬头间才注意到,那人头发上也染了晚霜,称的她的脸都有些苍老了。

“本…我着人去熬些姜茶,你且等一等。”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晚霜尽染的模样看的她有些心慌。

“不用了,还请公主指教下末将在朝中该如何自处吧。”

对面的人第一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下的慌乱似是真切了,手指不自觉的跟着抖了抖。楚寒予垂下眸子,抿了抿嘴,还是先叫了丫环去煮了姜茶。

“朝中之事我能掌控,承义在帮我了,你只需明哲保身,别惹父皇生气就好。”

“明白了,光讨皇上欢心就行,我这差事应该比秦武的好办多了,多谢公主偏爱。”

楚寒予抬起低垂的眸子,对面的人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公主还有事?”

楚寒予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事竟抓了那人披风,入手冰凉,是冬日寒夜的冷。

“你是不是又没乘马车回来,怎的身上都是寒气?”她出门总是不喜欢马车软轿,若无急事连马都不骑,独独喜欢举步而行,这冬日里的天,又是午夜时分,怎么能这般胡闹。

“喝酒了,不冷,公主要没什么事的话末将想先去睡了,时辰不早了,公主也早些休息吧。”

“如歌…承义是同长风一齐长大的,许多旧人旧事他知道的多,我才让他多帮衬的。”她攥了攥手里的布料,没有松开,解释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未经思虑。

对面的人看了她许久,直到她松开了手里的披风,才弯起嘴角笑着开了口。

“是林颂小家子气了,还望公主不要介怀,往后的事末将心里也有计较了,公主放心吧…若无它事,末将就先…”

“等等吧,姜茶一会儿就好了,你饮了酒,又乘夜踏霜而归,冬日里寒气重,暖暖身子。”林颂笑的牵强,她总想留一留,就像曾经她不高兴的时候,长风陪陪她,她就能心情舒畅许多一样,她想多陪她一会儿。

“喝的烈酒,一样驱寒的,公主美意末将心领了,只是现下困顿的很,明日还要早起上朝,还请公主放末将去休息。”

目送林颂离开的背影转过回廊,楚寒予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泛着淡粉色的皮毛扫在脸上有些痒,抬手抚了抚,这是林颂秋猎时猎得的,本是银狐,毛色里却泛着淡粉色的光。

这样的毛色太过罕见,她当时一带回营地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捷足先登的堵了父皇讨要的嘴,未等父皇开口,直接让人往她寝帐里送,还当着父皇的面耍无赖,说什么谁猎的谁说了算,这个给媳妇,不充公。父皇倒是没生气。

夜色更沉了,今夜的霜雾太重,没有月光,楚寒予踏着雾气往回走,除了侍女手中的灯笼照的地方亮些,回廊上的灯光都被雾气笼罩了,她看不清廊柱上精细的花纹,也看不到每个栏下精致的小雕刻。

这个府宅里处处都是精妙的小心思,是她喜欢的,她总能注意到,也很容易记住,即使雾气缭绕,她也记得什么地方做了怎样精巧的装饰。

“初洛,你觉得这个宅子,是她喜欢的样子吗?”楚寒予突然回头,对着雾气里忽明忽暗的身影问道。

今日里太晚,她没让谭启也跟着,不甚方便,是以她知道那个不近不远跟着的人是初洛。

“是。”雾气里的人无比肯定的答道。

“印象里,她并不喜欢精巧的小物件,更欣赏大气简约的造设多些。”

雾气里的人没有回话,楚寒予不禁停了步子等她走近,直看到她的脸,才又开了口。

“初入府内时,因每一院落都做了一处磅礴之作,倒是没觉得怎样,住的久了,反而觉得有些刻意了。”

见初洛并不打算同她说什么,她便又自顾自的开了口,“看得入了眼,便觉得宅内清淡雅致,静谧悠然,既不拘泥于形,又处处透着细腻的精致,这不该是她的喜好。”

“是。”

对面的人简简单单一个字就打发了她,楚寒予不悦的敛了敛眉毛,“方才的事你听到了?在替她生气?”

“没有。”

“她该是生气了。”

“宅子能入得了公主的眼,不知道人是不是也入得了?”

初洛的话让楚寒予怔了怔,而后回身继续往前走了去,“勿要误会,她认本宫作姐姐,亲人间总要关怀些。”

“是吗,那公主以后不用问属下她的事了,她说过,无论她为你做了什么,勿要多言。”

所以,你想说,这宅子她确是为我而布置的?

“她不让你多言,未让你说谎,本宫方才问你此宅布置是否是她喜欢的样子,你答是,她本不是喜欢这些的人。”

“属下未说谎,她喜欢所有你喜欢的。”

夜更深了,雾霭却是慢慢稀薄了开,楚寒予抬头看去,几颗星星穿过薄薄的雾气,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周围很静,时间慢慢的流淌,如一首轻缓的歌谣,催人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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