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拔涉加之忧心忡忡,看到房疏活生生在自己面前,霍台令沉沉睡了过去。房疏也松了口气,祈祷到了明后日也能安然无恙。
他带着惊喜也带来了忧虑,若皇上真要治他死罪,又可如何是好。又埋怨起了自己的自作聪明。
两人相拥而眠,彼此呼吸平顺绵长。
万事不由人计算,一切都是命安排。
第二天中午等霍台令醒来时,怀里的人体温滚烫得吓人,霍台令惊坐而起,轻拍房疏的脸:“房疏!房疏,你醒醒!”
只见他薄唇微张,吐着一口口浊气,他脖颈子处起了一个肿块,左手处起了黑斑,霍台令紧紧搂着房疏,“你快醒醒......我好害怕......你起来给我说说话。”
也许是霍台令卑微祈求起了作用,房疏开始睁眼,无意识喃喃低语,“好痛.......我好痛”,他想伸手去抓脖子处的肿块,霍台令眼疾手快,扣住了他的手,“别抓,乖啊!”,并在他额角轻亲了一下,以示安抚。
“渴......我想喝水。”,房疏挣扎不过,只能喃喃低语。
“好好好,我给你倒水喝!”,霍台令连忙倒了一杯水,房疏连忙抢过,一饮而下。
“不够,还要!”
就这样房疏喝了一大壶,还低哝着不够。
霍台令看他喝得小腹隆起,抱着他安慰道:“够了......够了,别再喝了。”霍台令将下巴搁置在他头上摩挲,动作十分怜惜,表情隐忍痛苦。
“台令啊,我头好痛啊。又渴又痛,我要死了!”
“胡说!我给你揉揉,乖,我给你揉揉。”霍台令又给他揉起了太阳穴,“你不会死。你就是太累了.......太累了。”
他多想将房疏的痛苦的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可他现在头不疼,口不渴,只是心疼得尖儿也抖手也颤。
房疏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推开了霍台令给自己抚太阳穴的手,“你快离开这里......真的会传染......”,他头痛欲裂,说句话已经是忍住了莫大的痛楚。
“不,我不会走的,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霍台令抓住他的手把在手心轻抚,“会好的。等你好了,我们寻个地方,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小日子,好不好?虽然我们偷偷喝过交杯酒了,我还是想把你正大光明的娶回家,三拜九叩首,然后送入洞房。”
“你小子......”,房疏红了眼眶,“骗了我喝酒......”,他又摇头,“我可想杀了你爹,你还要娶我?我怕你也杀了我。”
“这件事,我们以后好好说好吗?”,霍台令看他眼里苍凉,“你为什么固执得认为我要杀你?”
“你怕李政说关于沈一贯的事情,你就断其四肢,割其口舌,生不好死,只待秋后问斩。”,房疏或是因为身上痛楚或是因为心里痛楚,他紧握了拳头。
“你真是个傻瓜!还不是因为他对你动了粗!我才断他四肢的。”,霍台令拂上他的手,扳开了他的十指,“他的舌头可不是我做的。是沈一贯那个老滑头做的!”
房疏别开头,躲避他的眼光,“我对你也并没有多重要,你何若在这里不顾性命?”
“房疏!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我真想撬开看看!”
“当初......李政绑架我的时候,你不也是不顾我性命就动手了?还说没有人能威胁你......我只想躲你远远的,可......你现在在这里,又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让人沉沉浮浮......”,房疏开始抽抽答答流着泪水。
生重病的人会特别脆弱,若是平时,霍台令怕是永远无法得知他这些心情。
“我.......”,霍台令想解释,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很是慌乱,连忙用指腹揩去他眼角的泪水,一颗接一颗从他眼里流出,“我知道那不是你......他们绑错了人,你身上每个毛孔我都知道,他们寄来的手指像猴子的手指似的,哪有你的好看?麻袋里的人也没有你身上香气,他不是你,我才敢动手的!你别伤心了......”
房疏听得楞楞的,心里一股不可名状的喜悦让他暂时忘却了疼痛,转而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我说真的!你被绑的那几天,我整宿整宿睡不着,恨不得把京城掀个地朝天!所以这次......你也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活了!”,霍台令只能吻在他脸上宣誓自己的认真了。“十年前的马价银案,等你好了,我慢慢和你说道,倒时候你有什么选择我都陪着你,绝不阻拦好不?”
房疏没有回答他,身体似乎在惩罚他刚片刻的愉悦,因为他现在被一阵撕心裂肺的侵袭着,快要吞噬了他的意识,他抱头疼嚎,倒处翻滚,霍台令也控制不住他了。
霍台令只能大喊:“来人啊!!来人救命啊!!!”,房疏趁他力有松懈,挣脱钳制,以头抢地,只听得咚得一声,霍台令惊开六叶连肝肺,唬坏三魂七魄心,连忙抱起撞晕过去的房疏,额头渗着血,刚刚那声动静,霍台令好怕头骨磕碎了,他刚刚这里想自杀啊!
霍台令不管不顾冲出那帐里,就看见姬容守在门口,大吼:“快去请郎中!!快!!”
虽然之前房疏有令若他感染,无须医治,生死由天,可许多人还是钦佩他的仁慈大义,现在也有两郎中无畏而来。
两个老郎中来到这小帐里,先将他头部包扎,探他高烧不褪,又见他身上肿块,露出的眼里皆是担忧。
霍台令忙问:“你们两个老头!说句话啊!怎么医治?”
“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先吃些药,能不能好全看天意了。”
说完让人去抓了一些川乌,防风,天麻,半夏等一些缓解头疼和治疗风寒的药。
“这位大人,劝你还是防护一下,你这样裸露着很容易染上的......房大人平时裹得严实也染上了,会不会是通过眼神传染?”,两个郎中又讨论上了,“难道人与人之间对视也不可以吗?”
“有可能啊!!我们以后别看病人的眼睛了!!”
“哎,肯定是玉皇大帝怪罪了!瓦役砖钞赋税这么重,酷吏横行,天上的神仙都看不下去了,只是房大人这么好的人,都误伤了,哎,天上人间一样不开眼啊!该惩罚坏人才是!”
这两个郎中在这里腻腻歪歪,讨论起了生活百态,霍台令又怒又气 ,大吼:“出去!别在这里吵到他了!”
药是姬容熬的,端进来之后,霍台令端过木拖,不加善意地看了她一眼,“我来喂!”
刚刚姬容让人搬了一方矮榻,房疏一动不动躺在上面,他脸色时红时白,身上却一直高热不断,身上黑斑也有蔓延之势。
姬容不舍离去,每一眼都可能是最后一眼,她静静杵立一旁,看霍台令扶起他靠自己身上,灌一勺就漏一勺出来,最后只能以嘴喂之。
“大人,你这样.......真的会感染上的。”,姬容说了之后,又痛恨自己站不清立场,竟然担心起了仇人,若是老天收了他,也是好的。
霍台令当她不存在,只如碰珍宝般小心给房疏擦拭着汗水。
当天晚上房疏是被痛醒的,他五脏六腑如被火烧油煎,四肢百骸如被蚁食,疼得他几乎没有意识,霍台令一眼不眨的守着他,见他半夜发狂,只紧紧抱住他,房疏拼命撕咬抓挠,霍台令身上衣襟被撕破,露出的皮肉上全是抓痕,好些出了血,肩膀手臂上也被咬了好几口,有几处连皮带肉被房疏牙口撕咬下来。霍台令仍以最开始的动作抱着他,安抚着他的背,他不痛,至少和房疏的痛比起来,他这连蚊叮咬都算不上。
姬容守在附近,一听得乒乒乓乓和房疏嘶吼,不管不顾冲了进来,看到房疏眼里血红,全身处于癫狂模样,这是一个和儒雅书生沾不上边的形象。
而霍台令一直低声宽慰:“乖......乖......一会儿就不痛了。”,这又与一个朝廷冷血鹰爪不相符的形象。
姬容害怕极了,她不想房疏死,也怕对尔良交待不了,她得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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