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侧身微微一动,拦住萧章的去路:“四殿下所言极是。但是此时人证物证皆指向了你,下官不得不问清楚。请问殿下,三日前戌时末刻何在?”
“三日前的戌时……”萧华冷然一笑,“我记不清了。”
“三日前的戌时末刻,殿下与姜仁在百花楼三楼雅间谈妥了刺杀事宜。殿下,是与不是?”
“胡说八道,三日前的戌时……”果真在百花楼!萧华突然如陷冰窖,周遭一阵冰凉,面上依旧淡然,“三日前我的确去了百花楼,但是我从未见过姜仁。有人蓄意栽赃与我。沈问,不,沈总勘司,沈大人,你一定要再好好审一审这个姜仁,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该查的勘鉴司一桩都不会漏掉,四殿下请放心。”沈问不动声色观察他的每一丝神情,“查到的也会如实向陛下禀报,还请四殿下见谅。”
“哼。”
沈问躬身:“皇上有旨,此案进度随时通报进度。所以此刻,殿下,您的嫌疑必定已过圣眼。”
萧华顿时一愣,旋即冷笑出声:“父皇向来不喜我,如今这样只怕是更令他生厌了。”转而沉声问沈问,“勘鉴司网罗天下事,沈大人定能帮我证明清白的,对不对?”
“殿下,沈某还是那句话,勘鉴司必定一查到底。”
“好,一查到底。”萧华咬着牙,眸底厉色一闪,道,“到底是谁,胆敢栽赃到本王头上来,查出来千刀万剐。”
萧华广袖一甩,大跨步离开了勘验司。
沈问看着萧华的背影思索着。
门口有司员与江波耳语什么,不一会儿江波前来请示:“大人,关在天衡阁的那个有话说。现在审么?”
“带上来。”
不一会儿,那个半拉脑袋缠满绷带,半拉脑袋肿成爹妈都不认识的刺客再一次被带了上来。此时,他那骇人的脸面上还挂满了恶气熏天、青黄不辨的液体。
“额瑟(我说)。”刺客侧倒在地,费力地翘起头颅来,“别再送我去天衡阁了。”
所谓天衡阁,其实是一处特殊的刑房。
天衡房长宽不到一丈,中间置有一个巨大的空心球,球中有一人形架子。有犯人进得天衡阁,便被固定在人形架子上,而那个巨型球乃是会四方转动的。初时,只是左右前后摇摆起来,幅度并不算大,可与荡秋千一般。后来这个球越转越快,方向也跟着改变。
此时,位于球心的人便上下左右滚动起来,无论是谁进得天衡阁不死都得吐尽胆汁才出得去。
沈问应允:“你若是不藏私,老实交代,勘鉴司的十八般刑法便与你失之交臂。如果你学不会竹筒倒豆子,那么本勘司不介意你将每一件刑法尝试一遍。”
刺客侧身在地,口中偶还冒出几口酸水来,形状委实可怜。
“我是南蛮人,一个月前接受任务前来刺杀,只知道刺杀的人是宁安王萧靖,却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你以为本勘司是三岁小儿,可以随便糊弄的么?”
“回大人,我句句属实。在南蛮与江安,有许多黑市,有专门出售任务的地方,明码标价,会将目标描述清晰,并附上价格,但是没有雇主的信息。所以,我不晓得是谁悬的奖。”刺客费力跪坐起来。
江安黑市,沈问还是有所耳闻的。五年前南蛮来犯不就是阿度在黑市中得到了那件百步穿杨的神物,故而挑起战争。
黑市内已然有人将萧靖的人头放上去悬赏,那么抓完这一批难保没有下一批。
沈问的手蓦地攥紧了。
*
“你真的留下这个孩子?”沈天趴在床上,臀背处的疼痛越来越厉害,疼的他一阵一阵犯抽抽,隔着床前悬着一幅账幔问道。
沈依依在账幔外搅动着一只碗,里头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散发着一股青草的气味。
“阿念自幼没有妈妈 ,看着怪可怜的。他想来住几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沈依依端着调好的膏糊掀开账幔。
“别进来。”沈天伸长手臂将账幔抢了过来,差点没把自己给摔下床,“男女有别,让他们敷便是了。”
“行,听你的。”沈依依摇了摇头,将药交给候在门口的家将。家将入内给沈天上药。
“住几日就将人送回去。往后少与宁安王府有瓜葛。”沈天趴着,声音略显闷促,反倒少了几分平素的冰冷。
“知道了。”沈依依在账幔外的凳子上坐下,“哥,皇帝干吗打你屁股啊?”
噗呲——账幔中的家将不小心笑出了声。
“不是打屁股,是天威。皇上乃是九五至尊,雨露恩威皆是皇恩,不要乱说话。”沈依依调的药敷上去,略有有些清凉,缓解了烧火一般的热辣,沈天瞬间舒爽了许多。
“天威也好,天恩也好,反正你的屁股被打烂了。”沈依依揪着一个桔子剥开,“这也太狠了。而且变态。”
“变态是什么?”沈天好奇问道。
沈依依嚼着一瓣橘子,甘甜的汁液在口腔里滋润着味蕾:“变态,嗯,就是那种有特殊的不良癖好的人的总称。”
萧靖是个变态,沈天在心里骂了一句,再开口:“天家之事莫要乱言。”
沈依依点头:“晓得啦。哥,跟你说个事情,我瞧着咱们这府里用个水都得从后院厨房外头的井里打过来,忒费劲了,所以呢,我简单地设计了一个管网,图纸已经画好,接下来就是要找铁匠木匠一道来完成。”
沈天身子一僵,家将被唬得一跳:“将军,属下手重了?”
沈天摆摆手:“无妨。”
“你怎么想到做这些?”
沈依依摇摇头:“没有啊,就是看见清荷他们每日打水来回跑很费力嘛,所以让大家轻松又方便一些啊。怎么了,不可以做么?”
“甚好。”背上的药似乎不怎么凉了,沈天的心里呼啦啦烧起一堆火,火急火燎的,“只是父亲这两日就归京了,不如等他老人家回来回禀过再议。”
“也行。不过,哥,你晓得的我对以前的事情全然不记得……”
沈天沉声:“不必担心,我会与父亲解释的。”
“谢谢哥。”
沈依依和家将离去后,沈天趴在床上默默叹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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