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没反应,依旧背对他一动不动。
贺浔迫不及待地绕到影子身前——还是那副绝佳的眉眼,只是此时的晋榕有些陌生,他往日看贺浔的时候眼中总好似有一汪冰天雪地中的温泉水,温暖的发光,可此时晋榕眼神冰冷,不似温泉,倒像温泉旁边结着霜雪的石头。
而且,他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贺浔在晋榕眼前喊他许久,晋榕都无丝毫反应,贺浔想拉她一把,伸手却从晋榕的身体中直穿过去。贺浔垂头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晋榕忽然动了,他依旧面无表情,走到贺浔未飞升时常常在逍遥世倚着打盹的青石旁,十分熟稔地靠在上头,舒舒服服摆了“摊床一式” 的姿态,合上双眸。
贺浔在一旁看呆了,他从前为了躲颜以修时常跑到这来偷闲,难道从那时起晋榕就在附近看着他了?而目受到重创后的晋榕会回到这里说明这个地方对他很重要,所以要带他回去还得从这个地方下手。
贺浔思虑着,走出去寻了个干巴巴的苹果来,放在晋榕眼前,晋榕倏然睁眼,贺浔心头一喜,果然,他们二人在这里的过去是重点!
只是仅仅睁眼还不够,贺浔还是抓不到他,他努力回忆飞升前自己都在这做过什么,不过......好像除了睡觉就是睡觉来着,只有遇到兔子后才与兔子一同分食苹果。
再就是......被山魈追杀了,这档口上哪去找山魈,贺浔忽的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树枝,那时候的山魈是从树上忽然发起攻击的,而后兔子带着他往旁挪了一步,再后来抱着兔子与山魈打了一场,没打过它自己还受了伤。
贺浔脑中倏然一亮,对!受伤!晋榕不会看着受伤的自己不管!
贺浔悄悄背过身,找了根断了的树枝,断茬尖锐,他咬咬牙,往自己胸口狠命一戳,登时剧痛差点吞没他的意识,他原地站了一会,任由心头血淌满了衣襟,随后他转身面对石雕般的晋榕,虚弱地痛呼一声,旋即倒在地上——这不是诳晋榕的,是真的疼得站不住了。
靠在青石上的晋榕好似听见了什么,眼神茫然地四处环顾一周,顿了顿,终究还是起了身,轻飘飘地围着榕树转了一圈,他经过贺浔身旁时,停住脚,拿出一朵扶桑花。
贺浔觉得心口的血浸的胸膛滚烫,但随即越来越凉,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也在赌,用自己的命赌。
晋榕持着那朵扶桑花,在贺浔身旁弯下身来,好似被他的心头血吸引,石雕终于有了活气般沙哑出声:“阿、浔......”
贺浔瞬间起身,一把拉住晋榕的手,唇角上扬:“捡到你了!”
但还没等晋榕有所反应,贺浔便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铺天卷来,将他整个人从晋榕身旁拽走,胸口像被扯裂般剧痛,他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不知打了几个旋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回到湖东村时,原本躺在身旁的晋榕已经不见了。
他躺在原处,歪头望着空空的枕边许久,自己起身将伤口草草清理一番,而后又回到冰床躺下。
终究是失败了么?晋榕不肯跟我回来么?
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但回想起来,自己从前没有晋榕在身旁,好像也就那样。可一旦习惯了晋榕,就好像小孩习惯了每日送到嘴边的糖果,乍然夺走必然是要抓心挠肝一番的。不曾拥有也就不奢望,被夺走却心有不甘。
所以贺浔想来想去,将自己的悲感与怅然归结于两个字:惯的。
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太疼,亦或是冰床太冷,贺浔迷迷糊糊躺了许久,恍然间身旁有个温暖柔软的物体,贺浔忍不住往那靠了靠,又靠了靠,随之意识缓缓归位,他惺忪着睁开眼。
晋榕赫然在他身旁,冰床刺骨的冷都好似在他笑弯了的眉眼中缓和不少:“阿浔,我回来了。”
贺浔呆呆地望着晋榕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自己难过、怅然、绝望,行尸走肉似的忙了一个月,求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划开岁月长河落到他眼前的一句:“阿浔,我回来了。”
贺浔也笑了,只要人回来,之前所有的悲苦便都烟消云散了。
可又听晋榕道:“该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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