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雨不轻不重,不急不缓,打湿了广袤深茂的群山,来的路上,除了脚下的玻璃灯笼,放眼哪个方向都是没有光的死寂。

深宅大院的梁氏,和深山老林之中被废弃的前朝监狱,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

“受何人指使?”盈持镇静地问。

“我被九公主退亲之后,伯爷曾来瞧过我,那日他情绪激动,说眼看安息伯府气数将尽,皇上就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将来吕家的后人就要落得和林家一样了,只能走科举了。”

盈持秀眉轻蹙,背后怎会是她父皇?

“你若饶我不死,我可以帮你把实情问出来,不会打草惊蛇。”

话音才落,吕璠就看见盈持远远地投向自己一个死亡凝视,森冷不语威势沉沉。

“求求你。”

吕璠瑟瑟发抖起来,他感觉内心像破叶一样乱得打颤,却无法遏止,他也没时间遏止,挪动痛到无力的腿脚,吕璠拼了老命爬下牢床,卑微地在盈持脚下跪了下来。

“求求你,姑娘菩萨心肠,请饶在下一命。”

他双手合十,绝望地哀哀地哭起来。

盈持俯瞰着吕璠,有些不敢置信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人,竟然会是前世风度翩翩,目空一切的随国公府八爷!

那些记忆里言辞凿凿的指责,那些不屑一顾,瞬间如洪流般从遥远的角落翻卷而来,

“女子要的是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可你呢?”那是吕璠。

“公主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蛋都不会下?”那是吕二奶奶。

“亲家,你哪里知道我如今的悔,我们璠儿真是造了什么孽,娶了那样不懂事理的人。”那是梁氏。

“像你这样不孝自私的女人,怎么有脸参加祭祀,你该自己挖个坑活埋了去,省得弄脏了宗祠的地儿。”装束娇俏的吕六姑娘得意地笑着,那张脸刷得很白,好像有粉在往下掉。

除夕祭祀,整个随国公府上下齐聚,有谁替她这个十公主说过一句半句?

没有。

松柏香缭绕的中庭里,千余人穆立其中一言不发,祠堂大院静得如同空无一人的坟场,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放肆!”只有她的怒喝。

可回答她的是几声破风轻蔑的嗤笑,虽然很轻,却就是让她听见了。

“你蠢得不自知。”吕六姑娘那故作高贵矜持的声音,听在盈持耳朵里,却比伸着脑袋刮刮乱叫的乌鸦还要聒噪。

……

盈持抬起眼来,唇角牵起一丝回味的笑意。

第一世她被喂下毒药,当时快不行了,也曾竭力地哀求过梁氏,可梁氏呢,根本不为所动。

自己死得有多痛苦迷茫,只有自己知道。

“没用的懦夫!”

夏卯突然挡在盈持身前,发声怒斥,抬脚将吕璠踹倒在地。

一股异味飘出来,地下蜿蜒流淌出一道奇怪的液体。

盈持转身向门外走去:“留下他性命,最多十日,若无消息,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极力掩下噬血的仇忿,盈持袖下攥紧的骨节与指尖发白,她冰冷地吩咐着,目光阴冷再不曾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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