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些慌乱,却不敢怠慢,深施一礼道:“公公说的是,我不过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一些事情看不透,还请公公点拨!”江河示意江城出去,然后拉着我,低声道:“刘公公的面子,就算皇上,都会让三分,这事天底下的人都清楚,没有不孝敬刘公公的,可张永公公,却是个另类,刘公公对他很好,对他的亲戚也很好,甚至包括你,可张公公就是不领情,经常和刘公公做对,刘公公一直在忍,不过,你也清楚,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但刘公公惜才,你是锦衣卫里身手不错的人,就算将来刘公公和张公公闹掰,他也不会为难你,相反,经常把你挂在嘴边,这个咱家也不清楚,究竟你做了什么,他会如此喜欢你!”
当初在奉先殿前,我因为拦截了太子,和张忠动起了手,不仅挨了张永公公一记耳光,而且自我感觉得罪了刘瑾。但后来的发展却不是我想的那样,刘瑾并没有理会我,我觉得他是大人物,未必会和我计较,而且后来因为升职的缘故,又得到了刘瑾送给我的一套宅院,今天江河和我说,刘瑾看重我,着实让我吃惊。
江河狐疑地看着我,又道:“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真是郎中不成?”我点点头,道:“既然公公话说到这里,我也实话实说,我家就是普普通通的郎中,祖父当年救了张公公,张公公偶尔经过我家,便把我安排到锦衣卫里了。”江河点点头,道:“那年保定闹马乱,皇上还是太子爷的身份,领着咱们出了京城,坐镇保定府,平定马乱,张公公带着神机营走得快,和太子爷岔路了,他顺道回趟老家,嗨,这也是命呀。”
这些事,我是不知道的,又听江河道:“那年,有人暗算张永公公,听说牵扯到刘公公身上,两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说清楚,越来越僵,弄得咱们做属下的,都不好说话了。听说你还出了把力气!”我心中暗想,这江河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日张永公公确实和廖建忠提及了江河,还有贾敬,后来落在刘瑾身上,瞧着江河的身份,肯定是不如八虎的地位高,莫非里面有事情不成?
我道:“不错,那年我刚刚做了锦衣卫校尉,碰巧蹇成行刺张永公公,我打落了一支袖箭而已,并不是多大功劳。”江河听了,呵呵一笑,道:“咱家就知道你有本事的,蹇成的袖箭也算锦衣卫里数一数二的,一般人躲不过去,不过他遇到更厉害的主,就是你们的指挥使廖建忠,就算你不出手,廖指挥使同样能打落袖箭的,这就是命吧,张永公公是个冷面人,轻易不会对人好,你真是天大的造化。”他说着,目光里竟然有几分羡慕。
江河说得我如坠九霄云里,根本听不懂他话的意思,但我还是牢牢记住了他的话,道:“我确实有些小运气,有些事情不太懂,将来还指望公公提拔。”江河似乎满意地点点头,道:“咱家无儿无女,做事磊落,但也心直口快,得罪的人也不少,你也知道,哪里都是鱼龙混杂。只不过咱家行得正,做得正,怕它什么?!”他的话说到后来,声音渐渐高亢起来,面目本来丑陋,竟然有几分狰狞。如同心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宣泄出来。
我不禁吃惊地看着他,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继续道:“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咱家固然本事高强,不过是一个西厂太监,权势低微,比不得太多人,孤身一人,没什么积蓄,好不容易看重一只猫,倾尽家财获得,原本指望博得刘公公一笑,却不想是个假的,丢尽了颜面,此案不破,咱家就得滚到南京了。所以,张大人,务必帮咱家破了此案,咱家感激不尽呀!”说着,竟然冲我做了一个长揖。
“哪里话?公公说重了,吩咐便是,我自当竭尽全力。”我没想到他突然给我深施一礼,我赶紧还礼。
江河点点头,道:“好,好,咱家就等你消息了。”说着,唤进江城,把老孙家的情况和我说了一遍,继而道:“你可以先去看看,心里好有数。”我只得应允下来。
不久后,江河领人离开镇抚司。我送到门口,又回到追涛阁,回味着刚才的一切,脑袋木木的。近来诸事繁杂,头绪乱得很,但细细琢磨,又觉得有些蹊跷,仿佛有人暗中操纵一样。正德皇帝来这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但江河安排的事情,我还得去办。思来想去,还是暂且不去找王守仁的好,因为林生提醒我,许多人都在惦记王守仁,我把安置在诏狱中,那里戒备森然,轻易找不到。想到这里,我唤来哈代,让他准备便装,带领四五个校尉,和我一切,从后门悄悄出去。
我们径直奔往西直门外的西山巷,那里是江河所说的买猫的地方。路上,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哈代。哈代听得目瞪口呆,道:“二哥,这好比大海捞针一样,如何破得了这案子。”我点点头,道:“我也知道有难度,但我们不去现场看看,如何心里有数?”
哈代道:“虽然如此,但我们是不是让顺天府的人一同介入,这事虽然涉及王公大臣,但多少还是民事,我们的身份,不大好说话呀!”我不禁一笑,道:“三弟,几天不见,发现你长进不少呀。”“没办法,你让我负责内务,我有时间就得翻翻文书,多少记着了。”
“对嘛,这样办起事来才会四平八稳,我们姑且先去看看,然后再找顺天府。”
那西山巷原是普通老百姓住的地方,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这里静悄悄的。我们下了马,把马匹拴在巷口,几人步行,进入巷内。巷子不宽,住家很少,而巷中一棵大柳树,早已经枝繁叶茂。
我们找到老孙家,门口早已经贴上顺天府的封条,我示意校尉开门,便走了进去。刚进院子里,便听得“喵”的一声,闻声望去,一只黑猫蹲在墙角,瞪着眼睛看我们。
这里早就封了,如何会有猫?我心中纳闷,而哈代示意校尉上前捉猫,校尉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走过去,原本以为猫会逃走,不想主动上前,任那校尉抓住,嘴里兀自叫个不停。
哈代上前抚摸黑猫,道:“这猫一看就是养熟的,一点都不怕人。”我走过去,仔细看看,道:“这猫太普通了,周围邻居养的吧。”示意放掉,那猫跳在地上,仍然不走。
我们没有理会那猫,进了屋子,里面不过是普通的民居,没有多少家具,被翻腾得乱七八糟,没有值钱的东西,而且地上有了一层尘土,上面的脚印杂乱无章,看来,已经有人检查过了。
我之所以来这里查看,也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顺天府肯定是来过的,他们手里肯定也没有什么东西。我一直没有做声,哈代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二哥,你找到什么了?”我摇摇头,他很失望,道:“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吗?”
话音未落,有校尉从外面进来道:“大人,快来看,这里有东西。”我们急忙过去,原来旁边一个屋子是伙房,一个大炉灶,摞着几个蒸屉,旁边是个大面板,墙角放着两个大水缸和一个扁担,两个水桶。老孙头是做馒头的,这里也确实是蒸馒头的地方。
瞧着普普通通,但校尉把那水桶倒扣着送到我们面前,道:“大人请看,这里有字!”那水桶是用木板做成的,看样子,比较新,水桶底面赫然用焦炭写了六个字:安化王府进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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