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心还想说假话,梓玉却打断了她,“把我们分开后在塔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吧。”
随心疑惑地看了梓玉一眼,见他点头,才放下戒备说:“聊城通天塔塌之前我在第五层,我本来以为自己能闯过去的,可是对战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小金人比我想象的厉害。当时四个小金人围攻我,我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所以就试着用法宝困住两个,然后通天塔就塌了,真的不关我的事。”
“这怎么可能?”老人家们明显地不相信。
别说他们不信,宋长久也不信,别说是困住了,即使把小金人打碎了,它们也会借助通天塔的阵法重塑金身,通天塔根本不可能因为两个小金人被困而倒塌。但宋长久还是比他的后世子孙更尊重随心的,他相信她说的是真话,所以对那法宝颇为好奇。
“姑娘,不知那困住小金人的法宝可否拿出来给老夫看看?”
不等随心回答,梓玉先道:“宋司长,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先前的约定。”
“也是。”宋长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提议说:“不如,我们再来定个约定?”
不等梓玉回答,宋长久对周围的后辈道:“你们先下去。”
梓玉不明白宋长久想做什么,想来跟随心手里的流光塔拖不了干系,说什么他们也不会换的。
只听宋长久说:“老夫一辈子都在耗费在了试炼司身上,现在算来快三十万年了。为了试炼司,我把我的子孙后辈和家臣,可用的、可靠的全都派到了下界那个不毛之地。他们有些一辈子都没成亲,在下界坐了古。为了调查下界荒败的原因,他们没时间没精力更没多余的法力顾及容颜,一个个苍老的不像样子。两位,你们说,我们这么做是图什么啊?”
图什么?这个问题对梓玉和随心来说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梓玉承认他很敬佩宋长久数万年如一日的坚持,但他的坚持难道不是为了让魔族更强,然后入侵仙界?说到底道不同,注定是敌人。
宋长久笑了笑,问:“你们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试练司这个地方吗?”
这下把两人问住了,纷纷摇头。
宋长久说:“创世后,伏羲氏点化万物,万物皆可成神,但他们的品性各异,为了方便管理,伏羲氏定下了一系列的规矩。
“小到辟谷,大到情欲,众神的所有都被一条条规矩限制了下来。有些神族安于规矩怡然自得,有些虽不安规矩但也忍气吞声,但还有少部分的神族,他们觉得神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以为,神虽不该掌握他人的命运,但他们应该可以决定早上是吃粥还是吃面或是不吃,他们应该可以选择自己的枕边人是谁,不喜欢了可以和离,如果看哪个不顺眼可以打上一架,哪怕事后再和好。伏羲氏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也不想憋着,他们想说上一说。
“这样的想法过分吗?应该不过分吧?可是在当时,他们就是大逆不道。他们忘记了,他们是伏羲氏点化的,他们想不守伏羲氏的规矩,那就是异类,是叛徒,是堕神,是不容许于神界的。他们不得不被迫出走,来到与神界平行的反世界,那群神界的人称他们为魔族,这里也被叫做魔界。”
“你胡说,”随心打断宋长久,“你说的这些在仙界明明都是允许的。”
话一出口,随心的脸都白了,她一个下界之民,不该知道上界的事情。
梓玉同样的心中惊骇,缓缓地朝随心身前挪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反观宋长久,好像并未察觉什么似的。
“你说得没错。我先前讲的这些对现在的仙界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谁都不能否认,这些都是我们魔族的前辈用身躯、用鲜血、用十万年的战争争取来的。”
随心再不敢乱说话,宋长久接着说:“他们来到魔界,发现这里的太阳是粉红色的,空气里漂浮着微甜的味道。一开始他们很开心,觉得离开神界没什么,大不了再造个神界。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些可以让他们修炼加速的粉红色的阳光、空气有毒,他们不得不花费比修炼更多的力气压制身体里暴戾的毒素,不然就会大杀四方。
“魔,真应了出走时神界对他们的称呼。可他们本质上是神族,流躺着和神族同样的鲜血。他们不甘心,停下修炼寻找解决办法。
“有些人觉得伏羲氏肯定知道些什么,便修了神魔井偷偷潜入神界,他们躲在藏书阁研究古籍,把子女送到伏羲氏身边打探消息。有些人觉得人族是所有族群里可能性最大的种族,或许他们可以抵抗这种毒素,便在魔界和人间修了通道。他们会用强大法力灌顶和他们价值观念相同人族,偷偷把他们接到魔界繁衍生息。
“日子一天又一天,数十万年转瞬即逝,在这期间又有不少神族不安于伏羲氏的统治来到魔界,加上人族和他们的繁衍生息,魔界一派欣欣向荣,除了那让他们头痛的毒。
“伏羲氏归于混沌的消息来的太突然,魔族的前辈们觉得伏羲氏的死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神界人才凋零,魔界与神界实力不相上下,他们或许可以一次拿下神界,让这天换个颜色。
“前辈们通过神魔井偷袭,与数十万年混入的魔族里应外合,把神界打了个措手不及。神族虽然负隅顽抗,但他们习惯了接受命令,少了伏羲氏,他们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节节败退。
“这场战争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魔界并没有胜利,我族前辈伤的伤死的死,我族前辈心心向往的神界关闭,他们不得不继续退居魔界。他们忘记了魔族只想要地,但神族以为魔族想要他们的命。这场仗,魔界为了生存,不惜生死,神界又何尝不是?
“以神界作饵,我族前辈以为胜利在望,又怎会怀疑其他,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些神仙会放弃神界。说到底,他们还是小瞧了神界。
“这场大战之后,上古神族所剩无几。神族后裔在九天之上重开了仙界,继续与魔界对立。也是这场大战,出现了继伏羲氏后的第一任天帝,青阳氏。而我族,在许多年以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可以抑制毒素的办法,只是那药材产量极少,只能供少部分人修行。而其他人,经过多代的毒素积累,即便不修行只是呼吸,他们也必须跟压制毒素,否则就会暴毙而亡。毒的问题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可是过了那么久了,进攻天界的仗打了不下百场,仍旧没能攻下。我和先皇就想,不要那天界了,我们再造一个天界。我们查阅古籍学习阵法钻研时空,耗费了数不尽的灵石法宝,终于造出了一个新界,那里没有毒素,可以随心所欲的修行,灵力自成一体生生不息,新界虽小,但只要给它时间和养分,假以时日,它一定会成为像天界一样的存在。
“试练司是沟通新界和魔界的桥梁,有先皇作保,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入了新界。一切都是好的,爱修行的在里面肆无忌惮地修行,再也不用担心毒素的侵袭,他们还可以通过通天塔的考验获得修为上的奖励。不想修炼的可以在新界里种田,做生意,魔宫会给他们一比资金,确保他们衣食无忧。一切都很好,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新界,他们还给它取了名字——下界。巅峰时期,那里有十三万人。
“后来,突然就出了问题。下界的草突然就黄了,然后一片一片的死去,山上的树也死了,水干了,大山光秃秃地,天变得灰蒙蒙的了,一片死气沉沉。下界灵力稀薄,不适合修炼,我找不到原因,但我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我把自家的人大都派了下去。过了一段时间,草又绿了,灵力复苏。可是不久后灵力再次稀薄,如此反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合适居住的家园,没有毒素,可以修炼,可以生活,怎么就那么难呢?”
说到动情处,宋长久掩面沉默了许久,那一头华发,昭示着其主人的不易。
再抬头,他又成了那个语气缓缓,从容不迫的老人:“慢慢地,先皇放弃了下界,放弃了试练司,他踏上了先辈们的老路,将目光望向了天界。可是我不想放弃,新界是我终其一生的目标,我不能放弃。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试练司,死在让新界复苏的道路上,直到随心姑娘毁了它。”
随心被宋长久的目光一扫,顿时头皮发麻,忙地辩解说:“通天塔毁了不关我的事,你不能把账算在我的头上。”
宋长久失笑,“姑娘别怕,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梓玉冷静地问。
“老夫毕生所愿就是为族人寻一块清静之地,新界毁了让老夫明白这条路走不通,我也再没有下一个三十万年可以尝试,所以老夫想走另一条路。”
“你想让我们帮你入侵仙界?宋司长,你也太看得起我们师兄妹了。”
“不。”宋长久离开座椅站了起开,平等的注视着梓玉道:“确切地说我是看得起你,梓玉仙尊。”
随着宋长久吐出那几个字,随心的心差点跳了出来。
梓玉左右看了看,不解地问:“梓玉仙尊是谁?”
他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宋长久笑了下,“这些年我虽不问世事,但有幸去过一次魔宫,瞻仰过仙界尊者的画像,梓玉仙尊,老夫是不会认错的。初见时因为通天塔的事情,与仙尊错过了,再次见面,老夫肯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老夫和陛下不同,老夫不想入侵仙界,只想让魔界的子民再不受毒素的困扰可以安稳的生活。老夫只是希望仙界与魔族生死一战时,仙尊可以不要赶尽杀绝,为我族平民留一块休养之地。”
说着,宋长久朝梓玉拜了下去。
梓玉不受她的礼,惶恐地道:“宋司长,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叫离之,来自下界,并非什么梓玉仙尊。”
宋长久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一种不惜一切的狂热,“无妨。为表诚意,老夫会送仙尊与随心仙子回仙界。老夫的提议,仙尊不必此刻答复,待回到仙界,仙尊再慢慢考虑。仙尊可能还不知道,从三千多年前,陛下就作了动员,势必攻入仙界,仙尊应早做准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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