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游才子榜中人,尤其是名次靠前者,而后通过他们的赞誉提升自己的名声,这是宁知智当前唯一能主动争取之事,也是他昨晚所做之事。

“醒了,醒了,隔壁刘公子醒了!”进来是烟雨楼中伎家如云,亦是他昨晚所选的陪宿阿姑。

宁知智闻言,转身出屋,到了隔壁门前时使劲揉了揉脸,待脸色更柔和些后才叩门而入。

他倾力结交的人名唤刘光复,邓州人氏,州试第二,才子榜排行第二十三。

见他进来,刘光复边慢悠悠起身,边道:“宁贤弟来了,昨晚宿醉腹中空的厉害,叫厨下备一份龙脑水晶饭再加个飞刀鲙鲤鱼佐餐吧,莫忘了交代清楚,那鲤鱼务必要新鲜”

宁知智闻言腰上猛然一紧。龙脑水晶饭原是御膳品类,约三二十年前传入民间,价格奇高,飞刀鲙鲤也不便宜,再加上昨晚的花销……

就是想到昨晚的花销,再想想他高居才子榜第二十三位的排名,宁知智终究什么都没说。

慢慢腾腾起身,心满意足的将一份龙脑水晶饭并飞刀鲙鲤吃的干干净净后刘光复方才离了烟雨楼,两人结伴前往本城前辈诗家孙不遇府上看行卷结果。

路上,刘光复不住感叹昨夜那个红阿姑云玲的容貌身段,并不时探问如云之事,出语甚是狎邪。宁知智根本就未曾与如云同寝,又如何答他?

正不尴不尬的时候,蓦见刘光复精神一振,老远向对面两人迎去,“宋兄,好巧”

对面走来的亦是两人,当先者弱冠年纪,长身玉立,望之便让人心生好感。宁知智见他甚是出众,又闻他姓宋,心中已疑他是才子榜中那位,待听了两人的寒暄后当即确定下来。

唐州宋玉楼,州试第一,才子榜中高居第七。

宁知智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衣袂,等着刘光复为他介绍引见,毕竟宋玉楼已经绍介过他的同行者。

等了好一会儿刘光复也无此意,就好像忘记身边还有个同行者一般,无奈之下只能强行清咳了两声,刘光复这才敷衍着为了做了介绍。

宋玉楼早已不耐烦刘光复的无话找话,但听到他的名字后眉头一挑兴致盎然的重复着他的名字道:“宁知智,那你与宁知非是何渊源,他怎么还不曾入城?”

“又来了!”宁知智闻问心下哀嚎不已,自他入襄州以来这个问题已经被问的太多,尽管当面相对,但听到名字后却无人在意他,所有人关心的都只有宁知非,才子榜上高踞第十三位的宁知非。

“好教宋兄得知,我是出身于荆州江陵宁氏本宗,他是房州高阳宁氏宗支,虽同出一宁,但因两地千里之隔,我也未曾见过他”

口中这般说着,宁知智其实是听过宁知非这个名字的。他清楚记得去年高阳宁氏族长曾给父亲来过信,信中所说就是二房子弟宁知非悖逆不孝,火烧祖宅之事,并请本宗再续族谱时务必将其逐出,永不放归。

但是,这些事如何能对外人说?

“哦,是这样”宋玉楼将右手中所持之物往左掌中轻轻一敲,姿态风流娴雅,遗憾声道:“本道所辖十三州之状头除了令宗亲之外某已尽见,可惜了!令宗亲既能州试折桂必定不凡,只不知是为了何事羁绊竟至迁延至今”

宁知智无言以对,只拱手答谢而已,毕竟宋玉楼称赞宁知非时用的是令宗亲的称呼,他理当与有荣焉才是。

他没说话,绝不甘于被冷落的刘光复当即接过话头“哧”声笑道:“房州荒僻,文教不兴,他那状头岂能与宋兄等相提并论?再则我也听人说过,房州万家今科没有出色的人物参加州试,那宁知非又颇会钻营,攀附上知州公子方才得了个第一”

言至此处,刘光复又是一声嗤笑,“或许他迟迟不肯来就是因为自怯,怕人看出名不符实的缘故”

这番话听的宁知智很不舒服,宋玉楼摇头叹息一声后拱手便要告辞,却被刘光复强行留住,问他手中所持是个甚新鲜物事。

宁知智闻问也来了兴趣,只因宋玉楼拿着的那个前所未见之物实在风雅。

“此物名折骨扇,甚是个好风雅物”

宋玉楼随手打开,就见那物的器身是由修竹与白纸制成,一清二白,清爽可喜,“啪”的轻响声中打开后,其物顿时展开如半轮素洁的圆月,手腕微动已有清风随之而兴。

小巧,便携,实用,可随手把玩亦可消暑退凉,更动人处是素白扇面上的诗与画。

画是月下独酌。

皓月高悬,一年轻士子模样的人物独坐于花圃之中且赏且饮,姿态风流到了极致不说,也不知作画人用了什么技法,只寥寥数笔便将士子月色下的背影勾勒的出尘脱俗,望之真如神仙中人也,可惜的是看不到他的真容。

画的旁边还配有一首伶工词,文曰: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惜取而今现在。

这词,这画,与这折骨扇简直是珠联璧合的文人恩物,宁知智方一看完已是忍不住怒赞道:“好画,好词,好心思,敢问宋兄是从何处购得?”

宋玉楼小心翼翼合上折扇,显然爱惜到了极处,“以前只见过闺阁们合用的团扇,似这般好物某也是第一次见,原是两日前为人所赠予,实不知何处可以购得”

刘光复急问道:“何人所赠,同是才子榜中人,为何竟不赠我?真是岂有此理”

“那人只是放在某所投宿的客栈柜上,而后再留言赠某,其人某亦未见,告辞!”宋玉楼说完,向宁知智点点头后便洒然而去,至于刘光复面上则冷淡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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