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预言所说的“阴谋”,刘照也很清楚,无非就是冀州刺史王芬,与许攸等人合谋,想乘刘宏巡幸河间的时候,发动兵变,诛杀权阉一党,改立合肥侯为帝。

那么,王芬等人的阴谋,能够成功吗?

不能。

首先,不管是原本的历史,还是本时空,有一个基本的原则,是一直存在,并没有发生变化的。那就是,王芬等人的阴谋,并没有得到士人集团的广泛认可,力量太过薄弱,所拥立的合肥侯,更是没有任何号召力。

正如曹操所批驳的你们的势力再大,能比得上七国联合吗?合肥侯的身份再高贵,能比得上吴王、楚王吗?

因此,这次政变,从根本上,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其次,历史上的王芬,是借口平定黑山贼,才能调动军队,预备兵变的。而现在,黑山贼早就被招安了,王芬又何来的借口,调动军队呢?

所以,刘照根本不用为王芬谋叛一事而担心。

但是,刘宏下诏,命他伴驾随行,一同出巡河间,这件事可就出乎刘照的意料了。

诏命抵达之时,刘照正在花园中消暑,顺带与卢、王兄弟等人谈一谈最近学习诗经的心得。

接到诏命后,众人一时都没了继续讨论诗经的心思,转而议论起此事来。

“釜底抽薪罢了。”裴潜摇着羽扇,倚在小几上,慵懒的说道。

在刘照的属臣当中,裴潜算是一个异类,一者,卢、王兄弟都是志诚君子,与刘照谈论,多为坐而论道,在大道理上匡正刘照,唯有裴潜,一点也不忌讳谈论阴谋诡计二者,卢、王兄弟在刘照面前,时刻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绝不会像裴潜那样懒散。

刘照望了裴潜一眼,心里颇为羡慕裴潜的坐姿,出于对卢、王兄弟的尊重,刘照也不得不陪他们正襟危坐唉,这还叫花园消暑吗?

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卢、王兄弟面对他,也是越来越循规蹈矩,这大概是卢植、王允特意嘱咐的吧。

正当刘照暗自感叹时,边上又传来了裴潜的声音:“天子无非是担心自己前脚刚离开洛阳,大将军便会拥立殿下上位,把他活生生的逼成太上皇罢了。”

“天子的兴头都在出巡上,未必就又这个心,能想到这一点,恐怕,这又是中官们的谗言所致。”卢恺道。

“哼!”王景怒哼一声:“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殿下仁孝,根本就不会答应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而在朝堂之上,无论是卢公,还是臣父,也都绝不会赞同的!没有殿下的允许,没有重臣的支持,大将军又怎敢行此悖逆之事!”

“可天子却下了让殿下同行的诏命,看来,多多少少还是对殿下起了猜忌之心。”裴潜沉吟到:“殿下日益年长,对天子的威胁也是日益增加,这些,恐怕都不是殿下仁孝能解决问题的啊!”

“文行!你可不要教唆殿下……”卢恺登时板起了脸,沉声说道。

“子和,毋须如此,文行只是提醒我谨慎应对,绝无他意。”刘照赶忙出面为裴潜缓颊。

“哈哈,子和没说我离间殿下父子,已算是留口德了。”裴潜笑了笑,毫不以为意:“殿下虽然仁孝,但是三人成虎,若是诸常侍在天子耳边日夜进谗,离间殿下父子之情,我怕天子却未必有那么慈爱啊。”

“父子之爱乃是天性,虎毒尚不食子,文行你万万不可再胡乱猜度了。”刘照摇了摇头。

裴潜轻咳一声,借机结束这个话题。其实,若真是引经据典的辩驳,裴潜可以轻轻松松的驳倒刘照的说法,只是,刘照摆明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裴潜也只得钳口。

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将其呼出,刘照借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通过史书的记载,和本时空将近六年的相处,刘照自认为,对于自己的父亲刘宏,他还是有比较深刻的了解的。

刘宏虽不睿智,但也绝不糊涂虽然贪财好色,但并不残忍狠毒虽然明白自己的过错,却没有足够的毅力改正虽然懂得运用权术,却非寡恩雄猜之主。

因此,刘照可定,他这个“太子”,绝没有卫太子那么难当他自己也有足够的手段,来处理好父子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刘照一直不肯采用非常手段的底气所在,历史事件会被改变,但一个人脾气秉性,却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刘宏这种城府并不很深的情性中人。

当然,也不能因此而轻忽,放松警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时候轻轻的一句话就可能改变历史,绝不可小看了一干权阉的进谗。

只不过,抓住了刘宏的性格,就如同提纲掣领一般,有了处理父子关系的根本和底线。

是的,底线,那就是要避免父子相残。父子相残,只会让外人占了便宜,皇室斗得越厉害,世家阀族便越能从中得利。刘照越是得位不正,就越要向世家阀族妥协,以换取社会舆论的支持。更别说后世子孙有样学样,在世家阀族的怂恿下,为了皇权而手足相残,到最后,皇室的自相残杀,反倒成了世家阀族对付皇室的利器。

既然刘宏不放心,那自己就一同出巡便是,反正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刘照还从来没有踏出过洛阳半步,正好借机见识一下大汉的壮丽河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堂上劝谏刘宏取消出巡的奏疏还没有回音,宫中便传出了弘农王伴驾出巡的消息。一时间,朝堂上更是一片反对之声。

在古代,出行是一件辛苦而又危险的事情,舟车劳顿,水土不服,都足以使人致病乃至丧命。

而君王身系江山社稷之重,本不该身涉险地。君不见,周昭王亲征伐楚,最终溺死在汉水之中始皇帝巡幸四方,最后病死在沙丘驿里。

因此,为了防止国家动荡,君王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出巡,就算出巡,也最好留下嗣君监国,以备周全。

可是,如今刘宏却要带着嗣君一起出巡,这还了得!因此,不少坚守教条的士人,免不了要上疏反对。

当然,这些反对基本无效,除了刘宏足够任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些反对当中,缺乏重量级的声音。

因为朝堂上的元老重臣,基本上没有人掺合进来。

这些元老重臣,久历朝堂,各个人情练达,城府如渊,岂能看不出刘宏诏命背后的顾虑?

因此,除非是铁了心要挑拨离间刘宏、刘照这一对父子,他们就只能顺着刘宏诏命的意思走。

然而重臣当中,有不少人像卢植一样,是想一心保扶刘照上位的,自然不会做出对刘照不利的举动来。

至于其他人,就算没有铁了心上刘照的贼船,也不至于与刘照公然为敌,甚至就算是阿附阉党的大臣,也得好好考量一下与刘照为敌的代价。

毕竟,阿附阉党只是为了求取富贵爵禄,以利相合罢了,绝没有同仇敌忾的义气。

中平四年秋九月,丁酉,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之后,刘宏的车驾,驶离了洛阳,朝着冀州方向行去。

扈从的禁卫,除了羽林、虎贲、执金吾的卫士之外,还有一部分五营军士,而北军的五大校尉,更是全部出动。

这其中,就有长水校尉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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