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未有定论,我们应该更谨慎地做出假设,您所见的那一份报刊记录了不实的话语。”
“也许是报社得到的消息有误吧。”艾德里安说。
阿瑞尔露出不是很赞同的表情:“语言的谬误会促生误解,由一人说与众人听,更应避免虚假,即使能阅读报刊的都是受到过教育的人,对报刊天然的信任仍会将这一错误的影响扩大。大多半人比起自己本以为的,不冷静得多。”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稳,但艾德里安还是听出了几分忧愁,这位年轻的神父对事物的看法似乎有些悲观,这倒是让艾德里安意外。
他们在路上前行,路旁偶尔生着几棵高大的雪松,枝条上覆盖着未融化的雪,藏在底下的针叶碧绿,湿漉漉的树干上还有细密的青苔依旧苍翠,他们从雪松下经过,偶尔额头上会落下一小簇雪花。
“要下雪了。”阿瑞尔轻声说着。
艾德里安应声抬起头,他看见天际的云层压得很低,云是灰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光,绵延的云将太阳挡得严实,阳光穿过云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整个天空都显得阴沉沉的。
这样的景色似乎是被固定在了天空中,整个一月份,风雪少有停歇,艾德里安听莉芙说过几百年前的冬季尚不是这样寒冷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巫这样肯定,自他记事起,每一个冬天都比上一个更寒冷。
这样的季节里,所有的田间劳作都停摆了,人们少有外出,对于幼年时的艾德里安来说,冬天就是他和阿比盖尔在小书房里,面前堆得书籍最多的时候,他们不能出去玩耍,也没有太多可供取乐的办法。如果莉芙是对的,艾德里安希望她说的暖冬早点到来,这片大地上的寒冷冬天总是与贫瘠和饥荒联系在一起,即使是在蒙特伯格,他父亲制定了可以称得上宽松的税收规则,科隆的羊毛工场没有建起之前,他仍然听说有农人家的孩子冻死在冬夜里。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些人只能祈祷。寒冷的冬天不是个美好的词汇。
下雪时的路会更不好走,如果是大雪,他们的衣服会被沾湿,也看不到远处,他们可能会在雪中迷路,等到天黑都还在这一片苍茫的白雪里徘徊。
艾德里安踢了踢马腹,马儿快步地跑了起来。它一跑快,原本冰冷但还算温顺的空气便化成了冷风,气流扑面而来,艾德里安将斗篷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又压低了帽檐。
艾德里安的马是一匹两岁的母马,她像是不怎么习惯载着两个人,跑了一会儿又慢了下来。迎面的冷风让他们两人一路抿紧嘴巴,直到此时才打破沉默。
阿瑞尔就在这时候说话了,他像是有些抱歉:“先生,我耽搁了您的行程。”
“艾德里安,您可以叫我艾德里安。其实我的行程里也必须经过德塔弗丽雷,能在路上遇到您结伴同行,或许也是一种天意。”艾德里安说着宽慰的话,再次拉扯着缰绳,驱使马儿跑了起来,“我并不急着赶路,您大可放心。”
冬季的天色暗的很早,但艾德里安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德塔弗丽雷。这个村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镇了,规模很大,离湖泊有段距离。教堂的钟声报着时,阿瑞尔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问清楚了世俗法庭的所在地和当地法官的住所。
似乎阿瑞尔神父想要直接留宿在法官处,而并非教堂,这或许也与他自罗马宗教裁判所来有所关系。虽然如今两个教派之间的局势不再那么紧张,但过去的争端尚未被人遗忘。
“善良的灵魂将蒙受恩宠,感谢您今天的帮助,艾德里安先生。”
与阿瑞尔神父道别之后,艾德里安却没急着找一个旅馆。他驱马行走在德塔弗丽雷的小路上,辨认着路旁的建筑物,从远处的希尔德加德湖,到近处的教堂,他环顾了一圈,似乎是在记忆着这里的道路。
蜡烛的火光在夜里亮起之后,他才施施然踏着雪,牵着马驹,推开了小旅馆的大门。
这家旅馆的房间要比他在约克伯兰时的住所好得多,也贵得多,旅店主人将它打扫得很干净,房间里有一扇小窗,床边还搁放了一个烛台,蜡烛剩着手指那么长的一截。艾德里安这次没有携带他的皮箱,替代皮箱的是一个一直挂在马鞍上的布袋,他这次没有带太多行李,布袋装的东西里包括了一份折叠起来的报刊册子,册子只有薄薄的几页,一本使用过的笔记,几个装着药粉的玻璃瓶,一小袋火药和弹头,一小袋混合着泰勒和各色更小面值硬币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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