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的,便是陈悉致勾结边防军,私卖铁器到西域诸国。
大周的冶铁水平远远超过西域,为牵制诸国,朝廷一向严令禁止铁器输入西域,并将“限铁令”写进了律法。西域这些小国的兵器只能靠抢夺或从铤而走险的走私商人那里高价购买,因此它们的战斗力一直以来被控制在一个相当低的水平内,掀不起什么风浪。若非如此,大周边境哪能有这些年的太平?
边境上对于铁器的走私抓得极严,别的货物走私,打几大板关一阵子,来日交点赎金就放了,唯独铁器走私,抓住了可以就地正法,绝无徇私。
西域诸国对于铁器的渴望便可想而知。因为除了兵器,日常生活用的铁器也限购,像铁锅这种大周民间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他们也得高价购买,这让这些国家苦不堪言,面对大周便少了许多底气,年年入朝进贡,献上绝色的美人、珍贵的宝石、罕见的香料……说来说去,最想换的还是铁器。然而大周朝廷对此极为吝啬,往往一个绝色美婢,所换也不过两口质地好些的铁锅罢了。
景祯少时不止一次在上书房聆听父皇亲自教导治国之道。犹记得那一次讲到西域诸国与大周的关系,父皇指着巨大的舆图对他说:“我大周国祚连绵三百余年,国力强盛,百姓富足,不知多少邻国虎视眈眈。尤其西域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民风彪悍,语言互通,为君者须通观全局、各个击破,千万防着它们拧成一股绳。”
“祯儿你记住,这些异族血管里天生流着兽性的血,打是打不怕的,要牵制它们,只有一招最为管用,谁胆敢不听话,我大周便关紧了国门中止贸易,那些王立时就怕了。尤其铁和盐,是它们维持统治的必需品,你要用这两样吊着它们,听话的多给些,不听话就不给,有奖有罚,一有对照猜忌,它们就一定不会一条心。”
他还记得最后父王的大手一挥,有力地点在翼州的位置:“此地乃是西北咽喉,必须死死扼住。只要这个地方固若金汤,那些小国就翻不了天去。”
而如今,有人为谋私利,竟然试图私下里打通这个咽喉,把国之命脉交到异族手上!此举等同叛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景祯的直觉一向奇准,如果他的猜测成了真,这翼州乃至整个西北都要引起一场巨大的震动,很多人会丢掉脑袋,甚至遭遇灭族之祸。
这些人都是大周子民,他并不愿意看到血洗翼州的场面发生,希望临阳传来的消息能推翻自己的猜测,希望那些人不要真的那般贪得无厌、丧心病狂。可是,他心头总有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觉得大约这回怕是不能善了,自己的手上恐要沾上很多鲜血了。
当日下午,景祯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神色无悲无喜,淡漠得如同一尊雕像。林笙知他定是在思索大事,不敢扰他清净,避了出去。可惜这医馆实在太小,他转了几圈实在避无可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踱到灶房,看晏晴准备这一大院子人的晚饭。
晏晴想起当日是正月十三,在现代的时候,在她的老家,当日都要点花灯吃汤圆的,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这个风俗。灶间糯米粉既有,做一锅出来也不费事。她估摸着青豹吃药的时辰差不多了,便以汤圆为诱饵,央张老先生先给青豹喂另外半颗药丸,老头儿听闻她晚上的饭又有新鲜花样,欣然应允,从怀里掏出那半颗药来抛给青虎,就催着晏晴快去做汤圆去。
所以当林笙踱进灶间的时候,正看见晏晴在奋力揉面,一旁张老头儿玩心大起,也扯了一小团面搓来搓去,很快他手上那团就成了灰色,看得林笙一阵反胃。
张老头儿看到林笙进来十分不悦:“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你?你们预备什么时候滚?”
林笙讪笑道:“老先生,我家公子身子还虚着,病还没好全,晚上的药必是还要买的!只是我们刚遭了难实在身无分文,请您再宽限两日!”
老头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再宽限两日,你就能筹到一千两银?啊不对,是一千零二十两,中午那炒饭也得记上。”
林笙忙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我家公子是生意人,最讲究诚信二字。我们年年做生意都在翼州落脚,在城里也有些朋友。等我家公子身子大好了,他便亲自出门拜访,定能筹到银子还给您!”说完便一脸孺慕之情地望着张老头儿,张老头儿先看了一眼他幼犬般的眼神,没看懂,再看一眼,顿时恶心得不行:“呔,你这臭小子,干啥这么瞅我?我又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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