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这栋房子,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早被赵红拿走了,秦以寒也不想再追究这些,毕竟人都死了:

“秦以寒,这是什么?”

陈西顾不知道从哪儿拽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看上去倒像个工具盒,陈西顾找来改锥撬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颇为精致的雕花木盒,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

秦以寒一愣,这是妈妈的东西,小时候看到过,秦以寒打开木盒蚂,里面收着一本日记一样的东西,拿出来刚翻开,一张照片就飘落下来。

陈西顾拿起看了看:

“这是岳母,秦以寒你和岳母很像。”

秦以寒接过去,果真是妈妈,照片有些发黄,妈妈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打着一把素雅的碎花伞,站在桥头,河畔柳丝轻扬,浮动妈妈长长的头发,浅淡的笑容映着年轻的脸庞,那么美丽,照片后面是爸爸的字,提着一句旧诗: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秦以寒不由楞了片刻,把下面的日记拿出来,照片仍旧夹了进去,或许爸爸一直是爱着妈妈的,因为爱所以苛刻……

正是年底,陈西顾部队里工作忙,离不开太久,两人只在这里住了三天就辞别外婆舅舅一家回了市。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了小妞妞之后,秦以寒发现心里对父亲因为埋怨堆积起来的委屈,已经渐渐淡化直至消弭,直到爸爸突然走了,她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

不管后来如何,毕竟爸爸一路呵护着她长大,人活着,想到的往往是对方的不是,人死了,才会念念不忘他的好处,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矛盾,珍惜拥有的,释怀故去的,或许才不会留下遗憾。

秦以寒想明白了,心里郁郁的伤感也化去大半,人也精神了不少,陈西顾才暗暗放了心,两人走的急,孩子就扔给了陈夫人,这时候进了大院,车刚停下,就听见院墙里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细声细气却分外清脆。

秦以寒眼睛一热,推开车门就奔了进去,险些被台阶绊住,不是陈西顾从后面拽住她,说不准就摔在地上了。

阿姨打开门,秦以寒略一点头就冲了进去,今天是腊月里难得好天气,午后时分,太阳正好,落在方家院子里,荡起一片暖洋洋的光晕,一边的婴儿车空着,小妞妞裹在一个浅蓝碎花的襁褓里被陈夫人抱在怀里,陈夫人一只手拿着个玩具铃铛摇晃着,铃铛一响,小家伙就咯咯咯笑的欢实。

好像意识到了妈妈的存在,小脑袋扭了扭,仿佛着急的,冲着秦以寒依依呀呀的说起来,陈夫人不禁笑了,点点她的额头:

“真是个小鬼灵精,知道妈妈来了,就不稀罕奶奶了。”

抱着孩子扭过来,目光落在儿媳妇儿身上,不禁皱皱眉:

“可是瘦了不少,快进去吧!我们小妞妞也出来一会儿了,咱们进去吃奶奶,等着妈妈亲亲抱抱。”

秦以寒洗澡换好衣服下来,小丫头已经躺在保姆怀里呼呼睡着了,秦以寒接过来抱在怀里,仔细贪婪的端详了好久,都舍不得放开,陈夫人不禁摇头轻声到:

“放心,孩子好着呢,吃得好,睡得也香。”

秦以寒把孩子交给保姆,拉着陈夫人的手小声说:

“妈,谢谢您,孩子太小,我就怕累着您。”

陈夫人扑哧笑了:

“得了,你这话可外道了,萌萌丫头喜兴着呢,你公公下班回来后,我想抱都捞不着,就趁着他上班的时候,赶紧偷着抱抱孩子,再说,还有保姆呢,哪能累着我,你这些日子忙乎丧事,才不轻松,吃点东西,上去好好睡一觉是正理,刚做完月子,身子还虚着,这时候可不能马虎。”

秦以寒先头真没想到,方家二老是这么通达的父母,对于寒家频频出事,她其实心里一直有些忐忑,毕竟谁家娶媳妇儿乐意娶个麻烦回来,可方家从二老到陈西顾陈钥,都没人说一句别的,甚至寒颖那龌龊事还瞒着她,这份体贴钻进心里,令秦以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上她和陈西顾说了几句,陈西顾眉头一皱,伸手把她拽进自己怀里: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这里是你的家,你是我媳妇儿,还和我分的这么清楚,我看你这丫头又欠收拾了。”

嘴里说着,一翻身就把她压在床上……

陈西顾都快憋死了,小媳妇儿怀孕,生孩子,坐月子,好容易媳妇儿月子做完了,老丈人那边又出事了,连前带后三个月都没沾荤腥,今儿可算开斋了,那还顾得别的。

不过来日方长,如今孩子生了,这体能操练也该加紧了。不过陈西顾的操练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小媳妇儿就出国了。

刚过了年,秦以寒的恩师就来了信儿,说她的那几幅系列的江南画作,入选法国爱得古堡国际油画原创大赛的决赛,秦以寒是这次唯一一个进入决赛的新锐画者。

秦以寒接到消息时也愕然半响:

“师兄,是不是弄错了?”

江师兄不禁摇头叹息:

“你呀!真是不思进取,你知道和恩师游历的机会多难得,你却半道上跑回来结婚生子,恩师电话里没少跟我说这事儿。”

秦以寒不禁有些脸红,可如果再让她重新选择,她依然会选择回国。江师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秦以寒身上,她身上那种幸福的光彩根本遮都遮不住,或许这种幸福也需要牺牲来换取,从事业角度上说,小师妹或许错过了大好机会,可从人生角度上说,或许她是个最成功的女人,更或许,正是这种幸福也成就了她的才华和成功,难说是幸运,还是遗憾。

再次见到恩师,秦以寒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或许让恩师继续缅怀追忆下去,更有意义,正如陈西顾说的,爸妈都已经去世,是爱是恨,都归于尘土,幸福才是人生最值得珍惜的事情,某些时候,陈西顾那个男人睿智的惊人。

秦以寒的系列画作,最终以鲜明的风格,强烈丰富的情感内涵,征服了大赛苛刻的评委们,虽然遗憾的和一等奖擦肩,却捧回了二等奖的奖杯。

对于秦以寒来说也算意外之喜了,毕竟她从没想过成为一个多么厉害的画家,她的心很小,她的志向一点儿也不高远,她只想守着丈夫孩子,平淡幸福的过日子。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立在那里,坚定挺拔的身影,秦以寒不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人生很简单,幸福很容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回头就有一个男人等在那里,对女人来说,这便是难得的幸福了。

本该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的九月,暑热依然没有完全褪去,秋傻子的傻劲儿一上来,酷热难消,即便郊区的驻防区一向绿树成荫,比别处凉块不少,可此时的新员工操练场也是没遮没挡的晒。

烈日炎炎下,一队豆腐块一样整齐的队伍,正是今年新招进来的女员工,远远看去,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英姿飒爽的,真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劲头,可若是离近了,就会看出来,除了几个还勉强支撑着,大多数都小脸儿惨白,那汗跟水似的沿着帽子边儿往下淌,衣服被汗水侵湿,一个个跟水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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