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女子破涕而笑,娇嗔:“就算是苦丁,你也觉得美味?”

泪,模糊了脸庞,八尺男儿,昔日天子,此刻也忍不住了:“离儿亲手泡的,就算是鸩酒,子然也甘之如饴。”

如同当年的话语,虽隔多年,却还是没有变……

如同当年的人儿,虽样貌有所出入,却还是心底的模样……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时隔多年的画面,两个小小的人儿面对着面,坐在石凳上,苦的似如胆汁般的茶水,一杯杯的,却都被他喝光……男孩脸上的满足,隐蔽了他胃中的翻江倒海。

他从来只说好喝,却从来不让她品一口……小时候不懂,总以为他真的爱喝,却不料,他那病根,就是从那时候落下来的。

她笑了,笑得很真实,笑得很苦涩:“是……是吗?自然喜欢喝,离儿天天泡……”

“子然喜欢离儿做的羹,离儿可愿意为了子然,洗手作羹汤?”他反问,神色诚挚的凝视着女子,一如当年。

她流着泪,点下了头,却不知,终要食言。做不了羹汤了,就连日泡一杯茶,也不能了……

当日的朝夕,当日的诺言,从未提起过,却从未忘记过。

朝夕已逝,童言无忌。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却终未背叛。

宗政灏哭了,也笑了。

一句“子然”,打破了他所有的猜疑,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先皇在位时,因听信谗言,导致沈氏家族满门抄斩。

几十年前,沈家在东阈乃是举足轻重,满门忠烈,又与颛孙一氏是沾亲带故,几百年的大家族了,最终却被自己的亲家倒打一耙,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不共戴天,父债子偿,纵使青梅竹马,终究无法扼杀先代所留下的祸根。

沈家有一女,闺名为“离”,曾许配给东阈七皇子,却因沈家“谋反”,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下都知道,东阈七皇子乃少年天才,必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东阈朝出了个这般奇人,复辟之日,必将会到来。却经历沈家灭门一事,他却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不务正业,流连花丛,热的一身风流债。

无奈,人家母族背景强,后台硬,七皇子继位,乃是板上钉钉了。顺利登基后,非但没有收敛,却变得变本加厉,朝堂从未上过,整日游戏后宫,佳人作伴。

端起一杯清酒,女子笑了:“子然……”

她轻唤了几声,却没了下文,仰头饮尽杯中酒,不苑苍天不怨人。

独饮一杯,两杯,直到全部。

她丢下酒杯,嫣笑的看着他,眼中一片希冀的光:“子然,这些年,你可还爱离儿?”

紧紧拥她如怀,宗政灏神色认真严峻,一向四处留情的眼中,此刻极其凝重,似是身处什么庄严而神圣的场所,他一字一字的开口:“没有你在,我的人生,一片黑暗。”

是的,挚爱的人儿不在,他活着,到底还是为了什么?

他的人生当中,早在十年前,她离去的那一瞬,便没有了希望。

听到他的话,女子满足的流下了一滴泪,亲耳听到了想了十多年的话语,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他说的话,还是那么令她沉迷。

脸色忽而变得惨白,她却咬牙不语。

心痛如刀绞,毒如鹤顶红。

汩汩鲜血溢出,染红了他洁净的衣衫,一片血海。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常,宗政灏神色一紧,立即把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看到那刺目的鲜血,宗政灏神色大变,瞥了一眼她方才所喝的酒,宗政灏浑身颤抖:“你……你喝了毒酒!”

颤巍巍的抬手,抚向他的面,女子虚脱的摊倒在了他怀中:“不……不能为你……洗手……做羹汤了……”

“沈离!”男人咆哮,额上青筋暴跳,却终究小心的呵护住她,唇瓣颤抖着,他声音终是重不起来,“不许胡言……你答应过子然,要与我一生一世的,食言是小狗……离儿你不许……”

话罢,他抱起女子,朝殿外跑去,几近癫狂,泪撒大殿:“你不许抛下我,不可以!沈离,你都丢下了子然十年了,你要赎罪,你要用一生向我赎罪!你要是再离开我,我还要追着你,让你做我的新娘,做我的新娘!”

造化弄人啊,十年的光阴,没有她的陪伴,他都如同一副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熬了过去,而几日的陪伴,却终极,又使他沉沦当中,她走了,他却无法再等上个十年了。

十年当中,都在自欺欺人罢了,可如今,却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崩溃。

从未得到过还好,没有了希望也好,可最痛的,无疑于得到了再失去,到了那一天,满心的希望却又一点一点散尽。

他重色亦思倾国,没有别的,因为色即是她,倾国依然。

后位空虚,一次次的忽视群臣的威胁,为了保存下那个属于她的位子,他尽了一切。因为,仅有如此,方能再次的欺骗自己,方能感受到,她依旧还在。

可现在呢,没有了,不要了,让一切都随她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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