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以尘从琴房出来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琴房外面的林荫路显得格外清冷。他回过头,看了看那间琴房前的橡树,碧蓝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无限星海,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习惯将情绪隐藏起来,有时候连自己都找不到它。每当这个时候,心中会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有时候,对某些人而言,清醒是最残酷的折磨。路过森大篮球社,听到室内篮球馆里响起运动鞋杂乱地踏在地板上和运动鞋与地板激烈摩擦的声音。如果是以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这个白皙瘦弱的青年从小就不喜欢运动。可这一次,他驻足了。因为,他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一个声音:“子衡!接着!”

陈子衡?他也没去实验室?期末实验任务一般会比较重,凉以尘却偏生是喜欢在忙中偷空闲的人。他不喜欢被控制。凉教授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初中开始,对他的学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从不会逼着他写什么作业。他也有分寸,往往是开学前几天补作业,然后在课上补觉想不到子衡也喜欢忙里偷闲。这样想着,就信步走进了篮球馆。

森大的篮球馆很气派,因为校很重视学生的体育运动,而篮球又曾经在全省的篮球杯拿过奖,因此这个围着篮球场地的千人看台以及更衣室里柜子凳冰箱镜子白毛巾瓶装水纸杯淋浴区卫生间等一应俱全的设施也都显得并不为过了。

场地铺着闪闪发光的木质地板,当然,比地板更闪亮的是活跃在上面,尽情挥洒青春和汗水的青年们。

凉以尘移目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子衡的身影。他穿着和众人一样普通的黄蓝相间的篮球服,却仍然掩不住一身凌云的气质。篮球场上的子衡和教室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无害书生明显不同,在运球传球闪身起跳灌篮的一系列动作中都透出一种霸气十足的味道。他不是这些球员中最强壮的,甚至只是临时被拉过来的壮丁。但在动作技法灵活度等各个方面都显得游刃有余,除了队和队里的两个骨干球员,谁也无法和他过招。毕竟从小学三年级就常常和爸爸一起打篮球的他,球龄方面有其他人难以逾越的优势。

凉以尘不自觉地慢慢移步看台,在贵宾席的位置坐了下来。

子衡虽然得高高瘦瘦,却并不单薄。换上篮球服便凸显出平时隐藏在白色衬衫和裤下的胸肌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尤其在灌篮的瞬间,这一身肌肉蕴含的力量在顷刻间的迸发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子衡回头对着刚刚抢球的队友清爽一笑,肩膀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这个平素对谁都很和善的男孩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他是古代书院里走出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这书生一旦到了篮球场上,释放出的威慑力却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军到了战场一样挥洒自如。凉以尘不知不觉,已经看得呆了。这么大,陈子衡并不是唯一一个让他产生过兴趣的人。他原以为,只要靠近他,了解他,他便会像其他人一样暴露缺点,现出原形。然而,这次似乎失算了,陈子衡在他心中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靠得越近,越被深深吸引。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荷叶效应,而是低估了子衡的吸引力。放在腿上的手逐渐紧握成拳。在他的内心荒原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改变。一种兵临城下的错觉,让他有一瞬间产生了逃跑冲动。

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队员们一个个挥汗如雨,干劲儿十足,被子衡带动得一个个如生龙活虎,但队心中有数,队友们该休息了。

“停!”往常这一声都会引起欢呼。可今天却招来了大家败兴的哀嚎。

队笑了笑,“来日方,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去吃饭,我请客!”

“耶!!!”一群血气方刚的傻大个,这么大运动量消耗了两个小时,早饿了,只是打得起劲儿,没人发觉。被队这一提醒,都化身饿狼,盯着队的钱包虎视眈眈。

队心里高兴,挖到子衡这样的宝贝,是很难得的缘分,他本来就想趁今天的机会好好请子衡一顿,大家一起还热闹。

“队,你们去吧,我待会儿要去做实验,不能耽误。”子衡一边擦汗,一边投以歉意的微笑。

大伙儿哪能放过他,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再紧也得吃饭啊!”

“难得队这只铁公鸡肯拔毛,你不趁机宰他一顿,还想等下次啊!”

“喂!说谁铁公鸡呢!找死是不是?!”

“队,你本来就是!上次你打赌输了,还欠着我呢!”

“还敢说!”

子衡趁着他们“内讧”,混出了包围圈儿,突然一眼看到看台上的凉以尘。偌大的看台上,瘦弱的他显得异常清冷。

“小尘?”

凉以尘正看着他发呆,突然被对方看回来,毫无防备的他两颊犯上一阵潮红。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狠狠咬了咬嘴唇,逼自己清醒,想不到自己的表情控制力会在他面前轻易溃堤。

幸亏隔得远,子衡没有发现那一瞬间的变化。

等子衡跑到他面前,凉以尘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了?”他眼中的情绪从来不加掩饰,那份惊喜是发自内心的。

“哦,碰巧路过的,你打得不错!”他努力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掩盖内心的纷乱。

“还行吧,从小就玩儿,很多年了!对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的,路过你们这里听到打得正热闹,就进来看看!”

“你也喜欢看篮球?”

“嗯”其实并不是喜欢看篮球,只是好奇某人在打篮球时会是什么样子。一不小心就

“那我以后训练都叫你,你有空就来玩儿吧!”

不是一定要来,而是有空就来。陈子衡似乎对任何人在任何事上都没有苛求,这样随性虽然让人轻松,但在某种角度上讲,也会让人感觉落寞。没有要求,也许是宽容,而这种宽容也许出于并不在乎。也许,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比如,上次在车上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想到这里,凉以尘感到内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攥住了一样生痛,他赶紧出了一口气,才有所缓解。

“怎么了?”子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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