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么一个人困在远离风雨的金丝笼里,那不是为他好,是折断了那根通天彻地的脊梁骨。
心念电转间,文饮冰已经下了决断:“如果沈先生自认身体无碍我这边确实有几桩紧要的事想请您帮手。”
沈翊陡然一抬眼,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
文小姐的房间同样在二楼,里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阿清送上一壶刚泡的热茶,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带上书房的门。
文饮冰侧耳听了听,确认走廊上没有偷听的耳朵,从书桌抽斗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沈翊:“这是我这两天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总觉得有疏漏之处,想请沈先生帮我瞧一瞧。”
沈翊有点不明就里,还是伸手接过,抬眼扫见打头“南四省讲武堂工作计划书”一行字,瞳孔条件反射似地微微一缩。
他看向文饮冰:“文小姐”
“私下里,您还是叫我饮冰吧,”文饮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叫我文小姐,我就浑身不自在。”
这么一打岔,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沈翊绷紧的嘴角弧度变得柔和,伸手推了下镜片:“那你也别一口一个沈先生了,我听着也别扭。”
文饮冰歪过头,好奇地问道:“那你的字是什么?”
沈翊低低一垂眼帘,笑容带上几分复杂意味:“我没有字。男子弱冠取字,我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文司:“”
有那么两三秒的光景,文小姐很想从窗户跳出去,假装屋里没有自己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打着旋地擦肩而过。四月初的天气,白日里已经和暖,可到了晚上,不甘寂寞的凉意总会卷土重来。
沈翊不动声色地紧了紧衣领,将挽起的衬衫衣袖放下。这点微乎其微的肢体语言没能逃过文饮冰的眼睛,她起身走到里间,取出一件呢子大衣披在这人肩上,又倒出一杯热茶塞进他手里。
沈翊点头道谢,轻轻吹走杯口飘出的热气,抿了一口茶水。旋即,大概是觉得这茶水的味道有些奇怪,他微微一皱眉,却没吭声。
不用他发问,文饮冰已经主动解释道:“这是西洋参泡的参茶,可能有点发甜,不过西洋参能大补元气,你就是喝不惯也多少喝一点。”
沈翊:“”
那一刻,这男人心头咯噔一下,无端泛起某种很微妙的滋味就好像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当成一块一文不值的烂石头,孤零零地躺在冰冷黑暗的河滩上,任由风吹雨打雪染霜浸,久而久之,石头上生出裂痕,不知哪天就会化为尘土,随着浪涛而去。
可忽然有一天,有人将他捡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抹去浮灰拭净淤泥,就像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用丝绸软缎重重包裹,珍之重之地摆在床头。
他一边跟染上毒瘾一样,瞬间沉溺于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另一边又诚惶诚恐,生怕哪天被人发现他一文不值的真面目,重新打回原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被人百般珍视的滋味,换成谁也不愿再孤身一人回到黑暗。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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