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穿着衬衫的消瘦少年。

此时他正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为一朵盛开的彼岸花浇着忘川的河水,他身后的不远处,是一间不大但却似乎住了许久的草屋。

“呼最后一株。”

少年放下木质的水壶缓缓的直起腰,将手搭在额头,眺望着远处,露出淡淡的微笑。

荧光流转,微风徐徐,掀起一片鲜红的涟漪,一袭红衣的藏镜在纷飞的凤尾蝶中款款走出,望着被精心照料的小小花田,一抹笑意闪过他的眼底。

“这些孩子被你照顾的不错。”

少年转过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先生您来了?”

看着在轻轻摇晃仿佛是在欢呼雀跃的彼岸花,他轻抚着指尖稚嫩的花瓣道:“嗯,我过来看看这些孩子。”

抬头看了一眼如同薄雾般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少年,他淡淡的说道:“你的灵就快要消散了”

“嗯。”少年平静的点了点头。

“奈何桥就在你的身后,为什么不去彼岸呢?”

轻躺在三途河畔,少年望着昏暗的天空,眼中流露一抹耀眼的颜色,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在等人。”

“什么样的人?”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少年问道。

“很重要的人。”

“那你等到了吗?”

“还没有。”

“是吗?”

藏镜望着迷惑人心的彼岸花丛,银色的长发轻轻的拂过花瓣。

三生石畔登彼岸,奈何桥头情恨晚。

月下孤鸿蹁跹影,梦中几度灯火寒。

花开叶落一千年,生生世世永不见。

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终究都还是难逃这一劫。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轻摇颔首,银发起舞,他幽幽一叹后有些不舍擦拭着花瓣,轻声道:“可惜了,被照料的这么好的彼岸花茶,以后就再也喝不到了啊。”

少年转头看向他,平静的眼神中泛起一丝名为遗憾的涟漪,再次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消散之前,我会一直帮您照料好它们的。”

“消散吗?”

他背手摇头看向彼岸,妩媚勾魂的双眸也变得狭长,朱红的广袖飘舞之间,一把精美的折扇被打开遮住了他脸,转身看着依旧不明所以的少年。

良久,他无趣的合上折扇并用面具遮住脸后,一边背手走向奈何桥一边缓缓说道:“几年前我曾和阎王打过一个赌,赌有没有灵会因执念而死也不肯走过奈何桥,踏上轮回路。”

“三壶茶之后若是没有,我便是输了,要答应她三件事。若是有,她便是输了,要在三途河畔割出一块地供我种茶,并要一同完成那个灵的一个心愿。”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站起身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嫣红身影,苍白透明的双手紧握着拳,微微的颤抖着。

古朴坚硬的石板桥面在无言之中见证了无数人的苦与乐,惯看了多少人的悲与喜,听过了多少人的笑与啼?

若有泪,它许会为这来去匆匆的芸芸众生恸哭流涕,若是有情,它许会为这朝朝暮暮的生灵们黯然神伤,似乎就连这粗糙的石栏间依稀还回荡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千百种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逝,回过神的他看着远处那少年消瘦的身影,朱唇轻启,细语柔声的说道:“想来,这赌约是我赢了……”

夜尽天明,朝阳初升。

一袭煞红长衣的藏镜悠哉悠哉的走在街头,路上的行人仿佛与他是两个世界一般。一个是行色匆匆,一个是慢条斯理。

行走在人们不知不觉为他避让出的小路,古井无波的双眸淡看着人世的百般繁华。

走过人头攒动的闹市,经过涓涓流淌的溪流,人生的种种百态被这座城市诠释的酣畅淋漓。

最终他的脚步停留在一处安静的车站,而他面前则是一位妙龄少女。

棕色的短发拥揽着少女精致的侧颜,素白的衣裙收束着纤细的躯体和花样的华年,而那双纯真透彻的双眸,好似夏日里的长空。

藏镜看着树荫下略显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少女,伸出手。

“竹川萤?”

“诶?您是……”

“三途河畔,有人在那里等你,要去接他回来吗?”

一滴晶莹的泪水在金色的阳光下坠落,然后……绽放。

“嗯!”

“那走吧……”

牵着少女的柔夷,藏镜与她的身影一同在凤尾蝶蹁跹的轻舞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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