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的面子,高祖皇帝还在位时就是肯卖的,今上同样对其敬重有加,日后无论是齐瑄还是齐璟继承帝位,都不会对襄王的地位撼动多少,堂家与襄王结亲,只要这片江山还姓齐,基本就可保堂家安然无恙,也仅仅是安然无恙。
太后不满足这样的安稳。
孝惠皇后过世后,堂家比之过去已是沉静许多,太后还想让堂家重登荣华,恢复十几年前的无限风光。
若说再培养出一位堂氏皇后是太后不敢下注的豪赌,那将堂氏女嫁与极可能成为未来权臣的秦洵,则只算得上相较之下的小赌了。
秦洵失笑,这算什么,小赌怡情吗?
太后突然道:“秦微之,你告诉哀家,齐归城于你是甚?”
秦洵一怔,飞快应道:“臣之贤主,如奉神君。”
“你于齐归城是甚?”
“陵王殿下的心思,岂是臣敢肆意揣测”
“哀家告诉你。”太后有些不耐地截住话头,“他很看重你,哀家会选中你,不是因为林秦有用,而是你秦微之有用,你很有用,只要
是齐归城继位登基,你就会是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曲伯庸。”
可惜我比较想要曲折芳的位子。即使知道气氛不合适,秦洵还是忍不住这样腹诽了一句。
他笑:“太后这是想在不立堂氏皇后的情况下,让堂家与将来为帝的陵王亲缘最甚?臣听闻骠骑大将军与昭阳公主两情相悦,想来这桩姻缘也是能得陛下首肯,陵王与贵妃母子感情深厚,也一贯疼爱唯一的同母胞妹,臣以为,殿下往后怎么说也不会亏待昭阳公主的夫家,太后何必再牵姻缘?”
“不一样。”太后垂下眸子望着紧贴自己裙摆的厚毯边缘,好像踟蹰着是否要同少年一样踏上步子,到底还是没抬脚,“堂家如今是大不如前,最有出息的也就是从戟,从戟上头却还压着你们林秦,现在的堂家,倚仗的多是陛下几分垂怜,帝王的情义却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掀掀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秦洵,“少年人,哀家知道你心思不少,你也不必跟哀家装傻,当年在太皇太后压制下,哀家与陛下母子何尝不是相依为命,可你看现在,哀家与陛下的母子情义如何了?帝王薄幸,陛下如此,他儿子也不会例外,仅仅靠着齐归城待白绛和齐瑶的几分垂怜根本无济于事,关乎利益才最是稳妥,就比如你,秦微之。”
何况璟儿自己知道他与那白绛并非亲生母子,往后还不知这对养母养子之间的情义如何,尤其白绛现在还有了个亲生儿子。太后揣测眼前的少年有五成可能是当真不知此等宫闱事,因而并未将后头这话明说出来。
那是因为您老人家自己作妖啊。
许是日子过得舒坦惯了,秦洵有些好笑自己现在碰上本该严肃的境况竟还会止不住接连腹诽。
皇帝他先是皇帝,而后才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偏要他乖乖做她的好儿子,想将一国之君像牵线木偶一样掌控在自己的翻飞指间,皇帝不翻脸才怪。
秦洵道:“曲伯庸权倾朝野不假,然太后不会不知,陛下心里待曲伯庸如何?”
皇帝初登基时受沈太皇太后制肘,便是倚仗太后的族妹为右相曲伯庸的正室夫人,受到文臣之首的曲家极力拥护,日子才比较好过,皇帝能撑到沈太皇太后过世坐稳帝位,曲伯庸功不可没,这样一场扶持走来的君臣关系,现如今也因曲伯庸日益膨胀的野心、和皇帝对于外戚权臣的日益提防,逐渐变了味道。
秦洵轻轻摇摇头:“不敢妄议当今朝堂,仅拿这处钟室来说,太后也不会不知汉淮阴侯的下场。太后如今想在臣身上下注,就不怕有朝一日鸟尽弓藏,堂家人的血,会陪臣一道浸透臣脚下这块毯子吗?”
“放肆。”这话确实难听了,太后挂不住脸,神色骤冷。
沉
寂许久的门边再度响起轻微的钥匙碰撞脆响。
“太后说得不错,关乎利益的确最是稳妥。”少年收起云淡风轻的模样,神色同样骤然凛肃,“堂家若能保证随同林秦一道拥护着陵王殿下安稳继位,臣便能随之成为太后口中下一个曲伯庸,那臣自然不会亏待堂家,也会在新帝处维护堂家,这才是臣可以接受的利益关系。至于太后的赐婚,臣承蒙厚爱,但臣敬谢不敏。”
内门边上那位静默无声的大嬷嬷已经两次没能控制好情绪,令手上锁钥发出了动作时碰撞的声响,少年冷眼一瞟,接着说道:“臣不愿意,即便太后此刻反悔要落下这道门锁,臣也不会答应。且,”他抬脚从钟下厚毯走下地来,停住步子适应了一下从微微的绵软感到坚实地面的过渡,“臣绝不会死在这口钟下,无论是现下还是将来。”
本章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