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嬷嬷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调:“太后恕罪。”

太后没理会她,大嬷嬷便始终跪地不言,竟又跪成了一座无声无息的雕像。

太后总算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你长大了。”这样的情况都能从容应对了。

吕后杀韩信时为了让他见不着地,在地上铺了厚毯,厚毯这种物什不比钟器的材质可长久保存,用完便是被宫人收走焚毁,如今的这处钟室里是万万不会出现厚毯一物,此刻铺在大钟下被少年毫不顾忌踩在脚下的厚毯,不用猜都知道是大嬷嬷阿冬打扫时自作主张铺上的。

铺上这块厚毯是何种意味,此刻钟室里的三人再清楚不过。

但是太后今日并无此意。

可太后也不会过多责备这位跟了自己一辈子忠心耿耿的心腹。

阿冬比太后更怨恨殷宛公主。

太后因着对林天的情意,对林初秦洵母子多少还说得上又怜又恨,而心腹阿冬,自太后是未出阁的堂家小姐时便伺候身侧,只会对间接造成太后一辈子情爱事上郁郁酸苦的殷宛公主及她的女儿外孙,抱有绝对的怨毒恨意。

即便当初的情爱纠葛只是林天殷宛的两情相悦与太后的一厢情愿,但太后是阿冬的主子,阿冬只会心疼太后。

秦洵从小到大,都能感觉到大嬷嬷阿冬面对他时明显的敌意。

秦洵一只脚稍稍用了点力,只是为了找点事做一样,通过柔软感估摸了一下脚下毯子的厚度,口中发问:“太后今日带臣来此,定然不是想重复九年前的教导,既然太后今日无意铺毯,那不知此番是何用意?”

太后沉默半晌,缓缓上前了几步,却仍是停在了厚毯之外,并未同秦洵一样踏上步来。

她走动时,小窗口探入的光束在她鬓间一掠,几绺霜色一闪而逝,重新没入昏暗。

先前还在光亮处时,秦洵就看见了太后鬓间的白发。

白发总是上了年纪的明显痕迹,人鬓间一生华发,往往就老态尽显。

“秦微之。”太后颇有些郑重地唤出了秦洵的表字,却并无下文。

这是秦洵第一回从眼前这位妇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表字,他忽然直觉太后的下文很大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从太后带他进钟室时,他就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太后道:“你觉得堂簇如何?”

秦洵一怔,下意识确认:“堂氏千金?”

太后颔首:“从戟的幺妹,你们应该是见过了的。”

见过自然是见过,不过也就几面之缘。秦洵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轻轻一蹙眉,明知故问:“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哀家若是要你娶她,你可答应?”

纵然已经有心理准

备,太后此言一出,秦洵还是不免有些愕然。

先前还听齐璟提过,长乐宫的探子回报,太后有意将堂簇嫁与襄王世孙,探子回报的消息假不了,但很明显那时太后也还在考量此事未做决断,可谁知考量来考量去,最后竟是念头一转,想嫁堂簇给秦洵了。

秦洵当然不能直说太后你不是想把她嫁给襄王世孙,虽说太后不会不知道除了齐璟还有不少人会往她的长乐宫安插探子,但套不出话,太后便是捉不着证据判不出人。

秦洵不动声色:“臣与堂小姐几面之缘,堂小姐年纪尚幼,太后怎着急起她的婚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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