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归尘的手在完全垂下的衣袖中捏紧,心道自己何尝不想想得更多,管得更多,可是自己没有时间了呀,只能凭着唯一的底牌帮她最后一程。也许是阿拉耶识清透欲滴的眼眸中流露的一丝苍茫和苦涩,让嬴归尘忍不住抬手触碰她的额头,用食指沿着她黛眉眉峰一点点抹平她的忧郁,既像是安慰又像是下定决心,“别担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一样可以护你。”

“啊!”阿拉耶识惊跳地回神,反手抓住他安抚的手指,“不,你不能死,不会的,我有办法,我需要点时间”

嬴归尘轻柔地微笑,浅淡、从容,好像一副淡墨山水,透着空灵缥缈的韵味,阿拉耶识觉得自己要抓不住他了,只能呆呆地沉溺于他的气息中。

无言对望良久,嬴归尘起身告辞,郑而重之告诉她这段日子他都少有时间陪她,让她不必理睬尤珠让她劳作的要求,只管好好休养,切记不要进苗人屋中,不接受他们任何的馈赠与食物,吃饭与用人自去墨徒囤聚的地方。

第二日起,嬴归尘果然白日都不见人影,只有晚上才回来陪着阿拉耶识,但是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还整夜不归。布巴与长裙苗的巫主、一双儿女也再没来找过阿拉耶识,阿拉耶识虽然揪着心,可不敢怠慢救命计划她天天都泡在墨徒囤聚地做血型配型实验。根据她的观察,髓风蛊毒侵蚀的是嬴归尘的血液,她想给他全身换血!现代医学关于血液循环系统的知识她没有阐述给嬴归尘这位医家后人听,短时间内讲也讲不明白,只是趁着嬴归尘晚上回来陪她的时候,抽了他好几管子血。嬴归尘生就一颗玲珑心,见阿拉耶识不想说,他也不问,静静地配合她采血。接连几天的采血,让他本就病弱不堪的躯体更加糟糕,他的精神也很不济。阿拉耶识最后一次采他血时,他摊开自己的身体,那一头墨发铺垫在身下,眼儿迷离,粉白的唇轻轻翕张,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呻吟,简直是成人漫画里绝世小受,裸露苍白、迷惘、诱惑的风情,一副予取予求、任君采撷的模样,把阿拉耶识的眼睛辣翻天!

失血状态下,人的意识薄弱,不想堂堂墨家钜子、医家传人,秦始皇的曾孙表面冰冷,内里风骚似火。阿拉耶识觉得自己快要流出两管鼻血了。

阿拉耶识对于嬴归尘的治疗方案非常大胆,也极其危险,几乎就是拿他的命在赌。何瘸腿等人听说了她的“换血”计划后,怎么也理解不了,长裙苗巫主更是强烈反对,尤珠甚至对她举刀相向,简直要拼命。阿拉耶识只得依靠嬴归尘本人的支持。嬴归尘招来巫主尤达罗、布巴长老、尤貔龙、尤珠和何瘸腿等人,当着他们的面将一面漆黑的木牌举起来正反三面亮相示意,尤达罗、布巴长老、尤貔龙、尤珠等人立刻激动得不能自己,刷刷跪成一圈,四肢匍匐在地,口中呼喊的名称是“巫王、巫王、巫王!”阿拉耶识身形几乎不稳,后退了几步,以手扪胸,心中狠狠呐喊:他才是真正的巫王?原来如此!

宣告巫王身份完毕,长裙苗人连夜开起火把夜会,狂欢作乐,嬴归尘病体孱弱,留在房中由阿拉耶识照顾。外面的喧闹声虽响,却冲不破屋中两人间那份沉静与默契。大约病危者都喜欢抓住一样东西不放,嬴归尘紧紧拉着阿拉耶识的小手,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巫王的来历。

当年巫王比拼最后一关是由嬴归尘化妆成嬴少苍出战,虽然生了却也中了髓风蛊毒。嬴少苍拿下三苗之地的支持和巫王的头衔,踏上了戎秦皇帝之位。短裙苗王为了牵制嬴少苍,将时年7岁的女儿奈丽许给嬴少苍为皇后。再次与巫王位置无缘的长裙苗人在愤恨下展开调查,从蛛丝马迹中查出参与斗巫的可能是两个人的线索,但没有确切证据,而且巫王令已随嬴少苍返秦,名份已定,大势已去。长裙苗人一怒之下举族隐世,拒不接受新巫王号令。

巫殿长老布巴对最后一战存疑,隐瞒了身份,几次三番找上嬴归尘欲与其比斗,嬴归尘与其定下“布巴输则为奴十年,嬴归尘输则承诺戎秦永不干犯长裙苗”的赌约。结果嬴归尘赢了布巴,但布巴通过与“仙人安其生的弟子”斗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巫王真相。布巴虽其貌不扬,巫殿长老中年级最轻,排位最靠后,但其巫术在巫殿中却是最高。巫殿长老是巫术的传承者,也是巫王的授业者,几次试探终于看出嬴归尘功法中露出的破绽,认出最后一战的真正人选。但同时,布巴也失去了自由,嬴归尘带着他回到戎秦,使得他在长达十年的时间中与长裙苗人失去了联系。嬴少苍因为巫王之位实则由嬴归尘赢来,心中一则歉疚,一则不服。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师父王敖和那帮秦国旧臣的阻挠,他凭自己的力量也能赢得最后斗巫。随着时间的流失,王权的积累,这份歉疚与不服渐渐演化为对嬴归尘的猜忌与排斥。

阿拉耶识一声长叹:所以功臣与帝王,是一对不可解的博弈关系。那个君主能容得下嬴归尘这样威望冲天的功臣?蒙太后冷淡亲子偏爱侄子,库朗城外落下的陨石,哪一件不是犯了君王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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