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中之毒和嬴归尘的一样,只有乌蟾根可解。要么你瞎,要么他死!朕的信已经送往景平侯府,今晚三更,朕请皇后在天巫府隔壁院子见个真章!”

嬴少苍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留下阿拉耶识直愣愣地站在当地,脊背发寒:看起来,她和嬴归尘在慈心院子里碰面时,嬴少苍十有八九也在现场。那天他的言行古怪,情绪忽好忽坏,尽说些话里有话的殷殷爱语,其实全在试探。

她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宫女前来伺候洗漱,热水被她掀翻在地。史广汉凑上来苦劝,称圣上只是气昏了头,过得十天半月,一准儿回心转意,绝不会委屈了皇后。

阿拉耶识心烦意乱,夺口便斥,说不稀罕什么秦国皇后,自己不是中土人,也不受秦国的刑罚管束,有本事让嬴少苍冲她来。

三更将至,宫女们将阿拉耶识扶着上了出宫的御辇,直到天巫府旁。阿拉耶识全程如木头人,听任宫人摆布,神情却很坚毅,犹如慷慨赴死。下车时,一双温暖却些微颤抖的大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种感觉她觉得陌生,直到对方沙哑中略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说:“天皇后,微臣前来接驾”

是秦信王嬴允直。

她从回到秦国就很少见到他,因为他在刻意回避她。

阿拉耶识一侧唇角微微翘起,冷淡地道:“他想要做什么我都奉陪,把你扯进来干什么。”

嬴允直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涩然道:“圣上命臣陪着皇后在屋中等候看戏。”他屏退随从与宫人,一个人扶着阿拉耶识进了以前慈心买下的院子,进了偏房中,打开一道暗门夹层,半扶半挽着阿拉耶识钻了进去。夹层逼仄,只可容纳二位男子。嬴允直与娇小的阿拉耶识进入后,尚有宽松空间,嬴允直却试探着将双臂收拢,慢慢将她圈在怀中。她察觉后挣扎,嬴允直却收紧了怀抱,低声耳语道:“上次你与嬴归尘在隔壁见面,圣上与我便藏身此处,透过缝隙看到你们缠绵。”

阿拉耶识身子不由自主打个哆嗦,她此刻的心算是坠到谷底了。“阴险啊,嬴少苍,你早就开始设局了,我偏太过自信。”

见她肩头簌簌发抖,嬴允直将温暖的身躯贴过来,不松不紧地抱着她,温言道:“圣上命我在此陪着你,看他与嬴归尘演一出好戏。圣上不让你出声,倘若坏了这场戏,后果自担。”阿拉耶识眼睛已瞎,嬴允直将她正面抱住,一手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窝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似是诱哄,似是安慰:“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呢”

隔壁传来嬴少苍沉稳的脚步,他进来后反复在房中踱步,不时停下来看一眼夹层的方向,里面的嬴允直舔一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呼吸变得急促。

过一会儿,小院外传来吱呀的推门声,随后一阵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徐徐靠近,嬴允直急促的呼吸突然收紧,死死地抱住了阿拉耶识:“嘘”

嬴归尘黯哑衰弱的嗓音悠悠传入阿拉耶识耳膜,他在吩咐推轮椅的墨田出去等候。屋中静寂了片刻,嬴少苍率先笑起来,笑意未及眼底,底下藏着冰。

“逸之”他招呼嬴归尘的字,显得很亲近,然而话语却是冷酷的。“真是开眼哪,亲眼见到名震中土的活神仙变成活死人,可是比起朕的死灵军还少见呢。”

嬴归尘沉默着。

嬴少苍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你以前虽满面菜色,毕竟还是少年模样,现在这副垂死腐朽之躯,人见厌弃。你竟然妄想勾引朕的皇后,骗取乌蟾根谋夺大位,事情败露,你可有话说?”

一阵剧烈咳嗽后,嬴归尘虚弱却清晰的话语在屋中响起:“她盗取乌蟾根之事,我今日接到紫蕊传信方知。我命衰微,世间事已无挂念。乌蟾根所配解药我已带来,你大可放心。”他吃力地说话,呼吸一下比一下急迫,好似随时要力竭晕倒。“我所作所为皆是自作自受,无怨无悔。不过,你为一己之私竟毒瞎了她,根本不配做她夫君!我若非功力全失去,定不会饶放于你!”

“哈哈哈哈可笑你个病鬼,根本不能人道。朕不配做她夫君,难道你能做?”嬴少苍的大笑震动屋宇,“朕配不配做她夫君她最清楚。六合宫里人尽皆知,皇后夜夜不能离朕。承恩雨露,辗转娥嵋,娇声莺语,共效于飞。皇后的梦魇之症,全赖朕通夜不眠抱持守护,早已好去大半。你说,朕与她不是恩爱夫妻,又是什么?”

嬴归尘死灰般的脸色陡然胀出血色,怒斥嬴少苍:“淫辞糜语,下作无赖!”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些年韬光养晦,积蓄墨家羽翼,妄图篡逆。你处心积虑上演苦肉计诓骗阿拉耶识盗宝,朕未将景平侯府铲除已是格外开恩。时间称呼你我二人嬴氏双秀,朕便与你自主选择:一,保自己的命。二,保阿拉耶识的眼。你好好选罢,选好的后通知紫蕊报信。”嬴少苍说话后,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夹层,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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