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得知消息,哪里按捺得住,“老统领将我派往铜山,就是力保她们母女安全,现如今锦娘失踪,我们怎可坐以待毙。”
“你说怎么办。”瑛姑应道,“上刀山下火海,我瑛姑当仁不让。”
秦松原先在水寨做过哨探,惯会探查蛛丝马迹,自然不相信有人可以不留丝毫痕迹地掠走一个大活人。他潜入延寿堂稍一察看,就明白此事只能是内宅熟人所为。
“前后院门一直有人值守,关押锦娘的后罩房横锁没有撬动的痕迹,而且锦娘失踪的当晚,骆家四爷曾经在偏院设宴,为季嬷嬷的儿子赵掌柜庆生,后院的丫头小厮都去讨了喜钱。”
“我明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骆四爷素来孤僻,作甚么偏偏在那晚为一个小小的掌柜庆生。”连瑛姑都看出来不对劲,秦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骆四爷一年中大半时候都宿在徐城码头,若要藏人的话,除了徐城码头不作他想,两人商议得当,不假思索的直捣老巢。
六陈铺儿、牙行榻房一圈搜索下来,终于在发现了廪库边上发现了一间不起眼的柴房,“这里有人开火做饭过的印迹。”秦松捻了一抹炭灰,认定了此处必有蹊跷。
瑛姑小心翼翼的贴近柴门朝内窥视,房里确有临时铺设的被褥,方桌上搁了一碗茶食,旁边墙根还有盥洗的水缸,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锦娘不在里头。”
“不在?”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外头传来赵掌柜声音,二人身影一动,立刻消失在廪库外。
骆二爷是找四弟拼酒来的,他与曲氏成婚七载,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前些年还没生下姮芳时,骆老太太就几次暗示要给二房添人,骆二爷却没有点头。
“我对锦娘不好么?”骆二爷执起手边的锡壶,斟上满满一杯。
骆四爷不答,按着他的手道,“这可不是那等淡而无味的甜酒,兰溪的金盘露酒醇洌,二哥还是少饮些。”
“就……就要烈的,我不怕。”骆二爷甩开他的手,呜呜咽咽起来,“当初在南京读书,我就不该去什么莫愁湖泛舟……莫愁、莫愁,愁白了头……”
“你们不正是在莫愁湖一见定终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么?”
“是呵,锦娘至今都以为,那次她落湖溺水,救她的人是我……可我却根本不会游水。”碧玉年华的锦娘花容月貌,一片诚心感激恩人,骆德昌鬼迷了心窍,将错就错认了下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只灌下去半壶金盘露,骆德昌就趴到在了方桌上,冷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的确,救人的是我,可笑当时明明有两人在船上,只因我不良于行,就认定是你下水救了锦娘,你让我于心何甘!”
骆德盛步出房门,却被一把弯刀抵住了咽喉,“说,你把锦娘关在哪儿了?”
骆四爷大骇之后,迅速做出了判断,“是瑛姑吧!你先把刀挪开。”
“不用耍滑头。”瑛姑反而将刀尖逼近了半寸,“后院那间柴房,总不是给你自个儿准备的吧。”
“我的确想着和锦娘双宿双飞。”“呸!”
“我帮她认清了二哥的真面目,看穿他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利就能抛弃妻子的负心汉,这有什么不对?”骆四爷的脖子上淌着血,表情却异常的满足,“我让锦娘跟我走,她却让我去找芳姐儿。我没有拒绝她,我是不会拒绝她的……可到头来,她还是不见了……”
骆四爷的话颠三倒四,可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撒谎,“骆四觊觎嫂嫂,寡廉鲜耻,他倒是半点没有否认。”
“看来……锦娘确实不在他这里。”秦松本想趁机给骆四爷一点儿永生难忘的教训,可迟迟没有下手。骆家的两个二郎,一个是酒醉,一个是心醉,俱是浑浑噩噩,不堪造就。
***
曲氏真的不在骆四爷手中,事情反而变得麻烦了,因为隔了一段时日,很多痕迹都被抹去了,秦松的追踪本领再强,也不可能再撵上对方。
如是过了几日,连骆二爷都放弃了继续寻找,整日只是饮酒消沉,不发一言。
骆大爷来劝他,“大丈夫何患无妻,就算曲氏真个没了,凭你堂堂两榜进士,还会续不到弦么。”
骆大爷一直觉得曲氏是个灾星,他四弟那点儿糊涂心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他,所以他总是催促贺氏,为四弟张罗一门好亲事,断了他的念想。
“你不懂,曲氏现在生死未卜,每次和衣睡下时,我都能听到她在我耳边呼救。”
骆大爷不觉得曲氏那种泼悍的妇人,会是受人胁迫离开的,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心虚地说,“女子嫁人后,就该为夫家分忧解难。可曲氏呢?她可有以夫为天,可有贤良贞淑?你如今为她难过,难道是我们逼了她走吗?”
骆二爷不答,曲氏毕竟是他的枕边人,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若说心中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骆大爷见状,便道,“如今秦松还在府上,该如何回复亲家翁那边,你还得及早拿个章程。”
“章程?现在还用什么章程,反正曲氏也不会回来了……”
曲氏失踪的消息即使如何遮掩,也成了戳漏了的筛子怎么捂都捂不住,铜山本就是个小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传骆家的二奶奶抛下考中进士的夫婿,和尚在髫年的女儿,跟一个无钱无势的旗甲私奔啦。
贺氏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看见空落落的厅堂竟然有了芝焚蕙叹之感:“曲氏是真狠,就这么抛下了一大家子。”
“她是狠,咱们这些忠心耿耿跟着她的老仆,都被瞒得死死的,否则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拉住她的脚啊。”甘嬷嬷哭如号丧,她是真的悲从中来,厨房的采买刚捞了点油水,眼看账本还没填平,主母就不见了,以后骆家怕是也没了她说话的余地。
“不管怎样,芳姐儿还需要人照顾,二弟他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大奶奶放心,我省得。”甘嬷嬷假惺惺的表忠心,恨不得贺氏看上她,立刻给调到大房去。
甘嬷嬷的丑态,姮芳现在管不了,她自己的人生正面临着巨大的险境,一步踏出,她就坠入深渊。
姮芳清楚的意识到,如果母亲还是以不贞的罪名,被钉上了耻辱柱,继而被骆家从宗牒上除名,那她重活一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成了个笑话。
她换上了一袭月白对衿衫,头上插着分枝粉桃通草花,身后跟着香蒲、秦松和瑛姑,端起一往无前的气势,“走,咱们去延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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