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摇首,苦苦地道,“什么小姐,不过是个破落户儿罢了。只因奴婢幼时家乡发了瘟疫,娘亲去了,父亲便带着奴婢和弟弟一路北上,后来到了燕南,父亲因为怀念奴婢的娘亲,又心力交瘁,便生了一场大病,没过多久也就去了。”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们几人一路逃难过来,身上哪还有几个银钱。奴婢当时举目无亲,父亲的丧葬银子都掏不出来。弟弟也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里总是饿的哭。奴婢身无所长,正好遇见府里贴着招募丫头仆从的告示,就求了管事儿的,拿了卖身银子进来伺候,”她红了眼睛,觑了清和一眼,“还是小姐心善,听说奴婢家逢新丧,让松月姐姐送来了二十两银子,奴婢才能将父亲好好安葬了。”

清和听得她凄楚身世,十分感叹伤怀,道,“你说的这些子事,我竟是给忘了。大抵是松月不忍,听了你的故事来告诉了我。”

碧月摇头,“小姐不记得是正常,奴婢虽是两年前分到您院子里来的,可进府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奴婢从大院的洒扫丫头做起,到后厨丫头,再到使唤丫头,就是想终有一日能伺候小姐,报得小姐一二恩遇。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两年前将奴婢分进了您的院子。”

清和心中大受震动。她实在没想到,也许是自己当年随手的一个举动,便能让一个人对自己如此感激,以至于默默无闻地守护服侍自己许久。

她神色动容地轻轻覆上碧月的手,双唇动了动,万般情感涌上心头却无法言说,只能道,“你的弟弟可还好?”

碧月擦了擦眼泪笑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将弟弟送进了私塾读书。他聪明好学,像极了奴婢的父亲。奴婢想过,等过几年他成年了,便来咱们府上做个先生,或者做个账房也好。也能报答小姐当年相助之恩。”

清和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既然功课学问好,便要他上京赶考,缺银子了只管跟我来说。能做个官不比教书算账有前途?”

两人笑意涌现,竟渐渐地将刚才不快的气氛消弭了。

待到碧月收拾了盘盏下去,不多时溶月便回来了。

她脸上虽带着仍然清晰可见的伤,神情却是笑盈盈的,加上一身冬日里新裁的杏色衣裳,整个人显得精神极了。

溶月轻快地行了个礼,对清和说,“小姐,奴婢已经将咱们院儿里的下人的来历底细都一一调查清楚过,大多数是清清白白的。有些后来被莫名其妙塞进来的也尽是些三等丫头或跑腿小厮,奴婢已经全数将他们遣了回去,让管家给他们重新分到别的院子里去。”

清和斜倚在榻上,手肘下压了个墨紫软绡罗织花垫子,将手上正在看的一本《旧京景物略》放下,笑道,“你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事情办的又快又好。你做的对,那些底子不干净的,不必留在咱们院儿里,便是人少了些也是够用的。下人和朋友一样,贵在精不贵在多。”

溶月喜滋滋道了声是,一面蹲在屋里正中波斯蓝绘碧眼孔雀开屏铺地长毯上的珐琅镂空格火盆子旁烤手,一面道,“奴婢顺便去打听了一下,说大小姐身边的抱琴,被老爷下令关进了柴房。可怜她一颗心为自己主子,编造谎言颠倒黑白,到头来大小姐一句情也不曾为她求过。”

清和手指抚摸过书卷边缘,淡淡道,“妙仪自身难保,哪里还能为她求情。”

“可不是嘛。”溶月附和道,“既然没有本事,就不要随便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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